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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擦肩而过的遗忘(42)

“再后来又拖了两年,等到我们有能力支付医疗费的时候,小敏的心脏病已经发展到不能做手术的程度了。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小心一点,没有把钱弄丢,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妈还在,小敏的病也能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后悔。”

叶知我垂下眼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乔慎言但笑不语,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突然一伸胳臂把叶知我从她的座位上拎起来,按坐在了自己腿上。叶知我低呼一声推挡着他的胸口:“乔慎言!”

他搂住她的腰,眼睛一闭,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心里难受……”

叶知我一低头,脸颊就能碰到他倔硬的发丝,这个不太讲理的男人头一回在她面前显露出让人惊诧的脆弱,叶知我倒是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从怀里推开了。就这样静静地拥着靠着,她的身体从别扭慢慢变成松弛,再变得柔软温暖。只是颈子里被他的气息吹拂着,痒得慌,叶知我想挠,又怕惊扰他,只好不自在地缩缩又转转再蹭蹭,一低头,正好看见他笑弯了的嘴角。

“好啊!你……”她低嚷着就推他想要站起来,乔慎言搂紧,把头埋得更深,低沉的声音压在她肩头,带着笑意,也带着点疲惫:“真的难受……抱着你就好多了……再让我抱一会儿……”

叶知我愣怔住,轻轻吞咽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右臂,搭住了乔慎言宽阔的肩膀。

过来给咖啡续杯的俄航空姐看见在座位上相拥的这一对年轻人,微笑着悄然退开,把短暂旅途上的一点温馨时光留给了他们。

航班降落在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同机来的有不少是国内的游客,中俄两国对团体游客互免签证,乔慎言和叶知我也是随队参加一个旅游团,所以才能这么快就来到莫斯科。不过下了飞机出关之后两个人单独行动,坐上事先安排的汽车直接驶进预订好的酒店。

叶知我哪儿也不想去,一心就奔着莫斯科大剧院,出发前她特地买了一台特别贵的单反机,还配了两张商场里最大容量的SD卡,还有她去年买的一台摄像机,所有设备都处于最佳状态,等着把她这次旅程从头到尾记录下来。

酒店离剧院广场不远,也位于莫斯科市中心,是一幢同样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建筑物,处处带着浓郁的沙俄风情。乔慎言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叶知我就站在宽阔的大堂里四处张望,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巨大水晶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还有通往二楼的宽大楼梯,穿梭其中衣着毕挺态度谦和的服务生们,这一切让她有种梦游般的错觉。她很小的时候看过1968年前苏联拍摄的《战争与和平》,至今依然记得娜塔莎穿着一件白色裙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跳舞的镜头,当然更记得英俊到令人发指的吉洪诺夫,就为了他扮演的安德烈•包尔康斯基公爵,叶知我硬是把厚厚的这本小说完整地看了下来,虽然看得很累,差点看掉半条命。

可现在站在酒店的大堂里,她又有点想重新再看一遍这本书的冲动了。一两百年以前,一定也曾经有同样英俊的沙俄帅哥穿着华丽贴身的军装,修长的脖子被硬硬的衣领撑成十分骄傲的角度,胸前佩着勋章,肩头斜披绶带,手里握着刚刚脱下来的白色手套,慢慢地从这个楼梯上走下来,表情冷酷目带桃花,一眼扫过去,酥倒半场的少女少妇。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没出息,可是没办法,如果说一个人一生中总要有几个情结的话,那么对沙皇时期俄国的好奇和神往应该可以算是叶知我的情结之一。那也是因为芭蕾的原因,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象俄罗斯这样喜爱芭蕾舞,每个俄罗斯人都热爱这种足尖上的艺术,也爱慕美丽的芭蕾舞女演员,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生最爱的女人就是克舍辛斯卡娅——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芭蕾明星,虽然最终她嫁给了沙皇的弟弟弗拉基米洛维奇大公。

叶知我沉浸在这种不真实的曼妙幻觉和幻想里,神情兴奋地跟着乔慎言走进电梯,到了三楼的一间套房。

应该是穿着用鲸骨裙撑撑起来的裙子,姿态倨傲地走进这样一间房间的。

叶知我却象个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孩子一样,用抑制不住的兴奋神情看向朝她慢慢打开的两扇木质房门,门背后那些华贵的器物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每一件拿出来都可以直接去给茜茜公主拍电影,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在久远历史里浸淫出来的天性,只有有这种天性的人才知道一束红玫瑰和一幅手绘小像应该摆成什么样的角度才会各自取得最优美的映衬,黑色胡桃木桌边白色的纱质桌布要垂下来几公分才不会象曳地长裙那么冗长、也不象超短裙那么艳俗,金色红色绿色蓝色白色黄色,这么多的颜色要怎样同时出现在一起,不喧嚣也不被淹没,每个角度看出去都是一幅最美的背景。

服务生礼貌地离开之后,叶知我终于可以出声赞叹:“这儿真漂亮!”

乔慎言笑着走到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边,拨开白纱往外头看:“原来你好这一口,我还以为医生都喜欢简约风格或者地中海风格。”

“什么是地中海风格?”叶知我也走过去往外头看,俄罗斯民族生性阔朗,房子、广场、雕像,不论什么都喜欢玩大的,从酒店窗外看出去的广场比起欧洲那些小国家的广场来,简直大的有些惊人。宁城和海城已经快要到初春了,这里还严冬一片,昨天刚下的一场雪覆盖在广场上,被灯光一照,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叶知我艳羡地叹口气,回头看看服务生放在门口的两只行李箱:“怎么你的也放在这里了?”话说完明白过来,叶医生眨眨眼睛,眉头一皱,飞快地回头两边看看,看到套房里有两间卧室,这才轻吁一口气。

乔慎言好笑地拿出一根烟来点上,深吸一口,眯着眼睛看她:“女士优先,你先选卧室。”

叶知我讪笑:“我无所谓,哪一间都行,你先选吧。”

乔慎言点点头:“那行,那我就这一间吧。”他说着很随意地推开一扇卧室房门走进去,叶知我掩饰般地拎起自己的皮箱走进另外一间,门推开踏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一件红色小礼服。

就是她在抢救过乔敏行的那个酒会上穿过的那件,孙珈龄设计的红色小礼服。可这件衣服现在应该在她家的衣橱里挂着呢,怎么会突然跑到莫斯科的这间酒店里来?这,这是……

回过头,乔慎言正倚在门框上: “我找孙珈龄又买了一件,她一点折扣也没给我打,还多收了百分之二十的赶工费。”

“你怎么……”叶知我笑着叹息,“你怎么会想起来买这件衣服?”

他扬扬眉,嘴里吐出一口烟:“我认识的女人很少有你这么土的,只有这条裙子你穿着还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