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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越走越远(14)

秦瑟瑟笑着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和DVD:“是啊,没吃,我减肥呢。”

沈天宁拉她起来:“走走走,带你去吃烤羊肉串。”

“羊肉有什么好吃的?”她不喜欢那个膻味,可是架不住沈天宁腆着脸三请四邀,半夜三更地两个人穿衣服下楼。离住的地方不远就有间羊肉馆子,老远就闻到炭火和孜然味,好多人围在馆子门口,手里抓着肉串吃得一头劲。沈天宁过去高声道:“给烤二十块钱的,十块钱肉十块钱筋。”他应该常来,小伙计利落地答应了,不多会烤完递过来,客气地笑着说:“大哥,老规矩,送你两串。”

沈天宁接过来,分几串给秦瑟瑟,然后又多加辣椒,吃得稀里呼噜。铁签子烤得滚烫,秦瑟瑟小心地横着咬住羊肉从上头滑拽下来,你别说,烤得味道真不错,她本来不饿的,吃几串下去反倒觉得有点饿。沈天宁得意洋洋地又烤了一点儿,跟她一起站到背风的地方吃:“我说,你整天关在家里写啊写的,有空也出来体验体验咱们老百姓的生活,别光阳春白雪的,也写写我们下里巴人。”

秦瑟瑟笑,光顾着吃,不理他。吃完付了钱往回走。他搂着她,说说笑笑:“我妈叫你明天晚上到家里吃饭。”

“明天晚上啊。”

“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

“那不结了。”他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叫我怎么说你,以前一说有好吃的你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叫你去一趟就这么难。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他的手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冬天穿那么少也不怕冷。

“那是什么?”他握握她。

“那不是因为我忙嘛,你也知道的,我日理万机。”

沈天宁笑着轻轻撞她:“好啊,你忙。女作家百忙之中也抽空用你的温暖抚慰抚慰我这颗干涸已久的寂寞心灵吧!”

秦瑟瑟笑弯了腰,使劲掐他。沈天宁指指旁边的便利店,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个没了,你去买还是我去买?”

“买什么?什么没了?”

沈天宁瞪她:“你说什么没了!”

秦瑟瑟捶开他:“整天想这个,你累不累烦不烦。”

“现在嫌我烦,哪天我真的不想了你还不得急死!”沈天宁拉她回来,“你说这玩艺买一盒怎么那么不经用?一眨巴眼的功夫就没了!要不咱今儿多买点?”

“去你的头!”秦瑟瑟甩开他往前躲两步,沈天宁笑着跑进便利店。

以前到沈天宁家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真正确定恋爱关系以后还一次没上过门。秦瑟瑟到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沈天宁下班以后过来接她,埋怨着把东西搬上车。沈天宁的父母都是西北人,很豪爽,也都很喜欢秦瑟瑟,见了面就说他们家儿子粗心不知道体贴人,叫秦瑟瑟以后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好教训沈天宁。阿姨包的饺子,收拾了一大桌菜,吃得秦瑟瑟饱到走不动路。吃完饭拉开桌子四个人打扑克牌,男的一伙女的一伙。秦瑟瑟的水平菜到不行,偏偏手气好,一抓一把主,打得男同志们没脾气。晚上九点多钟快十点老夫妻俩意犹未尽地送她们离开。秦瑟瑟拎着阿姨准备的菜,刚坐进车里电话就响了。是南先生的学生,说是老爷子下午的时候不小心摔一跤,现在在医院里,已经不行了。

秦瑟瑟一听急得直跳,沈天宁用最快速度赶到医院,冲进病房的时候正赶上老先生咽气。就差这么几分钟没见上最后一面。秦瑟瑟握着南阿姨的手呜呜地哭,沈天宁怕她这样让南阿姨更伤心,硬拉着走出病房。南先生的学生眼圈红红从口袋里取出个小的红色丝绒袋子:“秦小姐,老师临终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物归原主。”

是外婆的一件首饰,刚离开家实在没办法的时候秦瑟瑟拿着到古董店去卖,被南先生买走,翡翠的莲花挂坠。她后来能买得起房子,首付款也全仰赖南先生出的那个极公道的价钱。

晚上躺在沈天宁的怀里,秦瑟瑟还握着那枚挂坠。她伤心,他也不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挂坠上还系着已经褪色的红绳子,秦瑟瑟翻个身面朝着沈天宁,把绳子套在他颈子上。

“天宁。”

“嗯。”他摸着挂在胸前的挂坠,凉凉的,好半天她都没有暖热它。

“天宁,你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小就离开家。”

“瑟瑟。”

“我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真的,我并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天宁。”

“那就别说。”沈天宁笑着。

“那个时候……”秦瑟瑟看着沈天宁在黑暗中的眼睛,真正到了说出一切的时候,反而很平静,“那个时候,有个男孩因为我出车祸死了。”

有一刻,她觉得沈天宁连呼吸都停了下来。她不能停,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这么坦诚。

“齐烈是我家的邻居,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寒假的时候他回老家过年,我妈妈出国了,秦园里只有我一个人,他答应尽快赶回来陪我。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在他家住的红砖小屋等他。等了很久他也没回来,那年正好下大雪,我想着可能是堵在路上了,就一直等。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他,很高兴地去开门,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秦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园子又大,我怎么喊救命都没人听见……”

“瑟瑟!”沈天宁突兀的一声喊。

秦瑟瑟咬着嘴唇笑笑:“……然后天就亮了,齐烈回来了。我真的记不清,发生的所有事我都记不清,我完全傻了,又很痛。齐烈疯了一样抱着我,然后又往外头跑,我就去追。”

“雪一夜没停。他在前头跑,我根本跑不动,光着脚,也不知道冷。”

“他跑得那么快,我追出秦园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一辆出租车撞上了齐烈。”

“瑟瑟,别说了!”沈天宁攥紧她的腰。

“然后齐烈的妈妈告诉我他死了。接下来有很长时间我的脑子都不太清醒,时断时续地总是看见他被车撞飞的样子。”

“妈妈那段时间非常自责,她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才会发生这种事。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也把我的事和齐烈的死全部归罪到她身上,歇斯底里地跟她吵架。周围的人慢慢都知道了我的事,我受不了他们看着我的眼光,也不愿意再留在秦园、再看见妈妈,就离开家到了这个城市,然后认识了你。”

沈天宁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痛极地抱着秦瑟瑟,听她好象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秦瑟瑟如释重负地出一口气,抚着他的脸颊:“天宁你瞧,其实我的心也挺狠的,整整八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去过。就这样天宁,现在如果你还愿意娶我,我们就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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