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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60)

她拉过枕头睡下,却一夜无眠。心里乱哄哄,明知道一切纷乱情绪的端口都在他那里,他握在手里却没有给她理清楚。而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无法再多走一步。

第二天她醒来时,第一眼就往沙发那里看过去,可是空空的,连他的身影都没有留下一个,甚至看不出有睡过的痕迹。她一下子坠入了一种失落之中,这时候,范伯庵和叶萍水推门走了进来。

“家霁,我们来接你出院。”叶萍水微笑着说:

“还有一个人也来了,你看看是谁?”

家霁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脸上挂着浅浅的温暖的笑容,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心,看着她,暖暖融融的直到她心里去。

“天朗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喊道,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叶萍水善解人意地拉着范伯庵去办出院手续,天朗走到家霁面前,坐下来,深深地看着她,说:

“还难受吗?伯父一打电话给我说你病了,我就马上赶回来了。想起以前你病的时候我都照顾了你一段时间才好的,在飞机上时还很担心,霁霁,你真的没事了吗?”

家霁笑着摇摇头,“天朗哥哥,我真的长大了,不是小孩子。爸爸真是的,居然学会了饶舌,一点小病痛就到处说。没有影响你工作吗?”

他伸出手宠溺地捏捏她的脸,“傻瓜,就算是妹妹,也是很重要的。你看,你又瘦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得纯洁无邪。天朗心里却还是一阵苦涩,不想逼她那么紧,也不想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但是一个电话,他又悬着一颗心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了,就是想看看她还过得好不好……

家霁回家住了两天,最后范伯庵还是拗不过家霁的种种借口,答应让她回自己住的地方。最后这个晚上,家霁走到楼下准备吃饭时,忽然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她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或者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觉,明川居然坐着范伯庵的对面与他谈笑风生。她大吃一惊,用力擦擦眼睛,再看,没有错!只是他穿得就像一个学生,仍然是休闲宽大的裤子,毛衣外面套一件运动服,头发有点长了,笑起来像个调皮可爱的大男孩,一脸的阳光气息。

“站着干什么?”范伯庵对呆立在楼梯上的家霁说,“不认得了吗?这是把你送到医院去的好心人,人家还在医院照顾过你呢!”说着又对明川笑笑说:

“我女儿性格比较内向,但不是个冷淡薄情的人。”

“爸——”家霁皱着眉不满地喊了他一声,一边走下来一边用眼睛盯着明川,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明川扬一扬嘴角,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温暖而甜蜜,她的心忽而漏跳了两拍,恍惚回到了那些遍布阳光的日子,他不是那个商场上翻手为云的青年才俊,而是那个会和她爬山,带她到游乐场疯玩,让她量身试衣的明川。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范伯庵笑吟吟地说,但是这个年轻人让他很有投缘的感觉,“大学毕业了吗?”

“是的,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迟些会到律师行工作。”明川有意无意地瞟向家霁,家霁气鼓鼓地望着他,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撒谎的本领到底有多厉害。她苦着一张脸,范伯庵不免轻咳一声说:

“家霁,还不谢谢明川?”

家霁想发作,可是又不能把她和他的关系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只得清清嗓子对明川说:

“谢谢你,谢谢你在路边把我‘救’到了医院。”

明川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客气!”

家霁暗自气恼,他顽皮蛊惑的笑容却让她恨也恨不起来。

吃饭时,叶萍水很殷勤地招呼明川,范伯庵看到家霁吃了半天碗里的饭也不见少,他奇怪地问道:“胃口不好吗?怎么吃这么少?”

明川也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笑笑说:

“没什么,在外面太久了,反而吃不习惯家里的饭菜。”

“那就搬回来。反正,天朗这次回来,我也和他商量过,等你七月份毕业,就把你们俩的事办了吧。反正,这件事都变成了一桩新闻,干脆……”

“爸!”家霁忽然大声地打断他,她看到明川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我不嫁人,”她看着明川,重重地说:

“谁都不嫁!”

明川眼里闪过一丝震动,范伯庵却不满地说:

“别那么孩子气了。嫁人不是迟早的事吗?再说,你喜欢天朗这么多年了,还要拖下去?”

“我——”家霁忽然发现,再多的解释也是没有用的。眼见明川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最后变成冷淡的神色,她的心里也无端的焦躁起来,抓起饭碗,胡乱地扒起饭来。

“女孩子真是麻烦。真不好意思,我的家事让你见笑了。”范伯庵说。

家霁惨淡地经营着这一顿饭,范伯庵和明川谈到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她一句也听不进去,明川不时地看她一眼,眸光冷然,家霁觉得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只听得范伯庵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年轻人,见识这么广,你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啊!”

明川也笑笑说:“伯父,您说笑了,我阅历尚浅,谈不上有什么作为。”

“我公司还缺一个法律顾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明川笑意盈人地扫了家霁一眼,开玩笑的对范伯庵说:

“可惜,伯父你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已经选好了女婿了,不然,我是会郑重考虑的。”

家霁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她咳嗽着,右手拼命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明川皱眉,反应极快地把自己的水杯推到她面前,家霁艰难地拿起杯子努力地吞了几大口水,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她抚着心口,觉得范伯庵真是如意算盘打错了,如果他知道明川是谁的儿子,还敢大言不惭地开口邀约?

范伯庵一愣,却又马上哈哈大笑。他看向叶萍水,笑着说:

“明川,我另一个女儿,也是不错的,她到了英国读书,七月份就要回来了。届时我介绍你们认识,可好?”

“不好!”这次轮到家霁的脸变青了,但是她马上就发现自己过激的反应引来了他们三人的注目,她只好笑笑解释说:

“爸,你又不知道人家有什么背景,比如有没有女朋友或是未婚妻什么的,贸贸然的就想当媒人,不是很危险吗?”她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为所动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范伯庵不以为意地说:

“问清楚不就行了吗?明川,你有结婚的对象了吗?”

家霁低下头,忽然有点害怕听到他口里说出来的答案。

“有。”明川说,短短的一个字像一把锤子,力度不大,却锤的她心口发痛。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惊得她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腔。

“说来也很巧,她也姓范,会拉小提琴,学设计,很单纯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一点也不会做饭,英语也学得很差,不会照顾自己,又孩子气,总让人操心。”他说,“可是,我还是很爱她,伯父,我想我是会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