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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46)

“对不起,天朗哥哥,对不起……你,还是忘了吧。”她放开他,泪水婆娑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转过身去像折翼的天使一般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家霁恹恹闷闷地躲在苏菲的工作室里几天了,苏菲以为她只是情绪低落,也不以为意。直到看见她剪布时差点就把剪刀绞到自己的手指上了也浑然不觉时才大叫了一声,家霁精神一振,剪刀终于停住了,苏菲这才松了口气,严肃地对她说:

“你知道手对设计师来说有多重要吗?整天在这里胡思乱想伤春悲秋的,你再是这样走神就别来工作室了。”她看着家霁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还是不忍,语气还是放缓和了一些:

“怎么?又想那小子了?”

家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苏菲指指她脖子上的那块玉说:

“相信他吧!既然他连这个都给你了,他必定是爱你如己的。”

家霁摸摸那块冰凉的玉,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她曾经见过那个美丽的女人脖子上系着这么一方玉,所以当她看见这方玉出现在家霁脖子上时着实吃了一惊,同时也知道家霁对于明川不同于一般的意义。

看见这方玉,她放心了不少。

“家霁,有人找你。我让他在会客室等你。”

家霁推开会客室的门,不期然看到了范伯庵的身影。

“爸。”她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范伯庵轻咳了一声,家霁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范伯庵低头喝水时家霁才发现他的鬓发竟然多了几丝斑白。病愈后的范伯庵身体大不如前,他抬起头看着家霁素净消瘦的样子,心里微微发酸,开口说道:

“家霁,爸爸老了。”

家霁坐下来,一言不发,只是绞动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范伯庵打算跟她说什么。

“你回家吧,你在外面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说,“公司的事很多,我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过几年,我就要退休了,你就当作回家来陪陪爸爸好吗?”大病了一场之后,范伯庵忽然领悟到了人生中有许多事情是无常的,只有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是不可更改的。他期待的看着家霁,家霁很不习惯父亲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别过脸去,说:

“爸,如果公司有什么事我可以去帮忙,但是回家住的事让我再想想吧。”

范伯庵脸上微微失望,但他还是说:“毕业后就到公司来,好吗?”

“嗯。”家霁应了一声。

“明天陪我去一个餐舞会好吗?你阿姨她病了,这个聚会又不能不去……”

“好的。”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过一段时间放寒假时你就到公司的成衣开发部去实习一下……”

“好的。”她看向范伯庵,“爸爸,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范伯庵脸上现出和悦的微笑,那是家霁从来没见过的,此刻她心里也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第二天,范伯庵早上十点就来到工作室接她。苏菲替她挑了一件露肩黑色反光面料的蓬蓬裙,腰线设计得比较高,更显出她的身长玉立,徐云看着镜子里的家霁笑着说:

“苏菲老师真懂挑衣服,让你的肩看起来好性感。”

家霁笑笑,性感?她倒觉得自己比较骨感,脖子下的锁骨微微突出,颈窝也比较明显,没有海欣的丰满圆润吸引人。倒是那颗冰玉反射着淡绿的幽光,像一个的晶莹透明的精灵,吸引着人的眼球。

到了餐舞会的地点,家霁一看,场面大得很,是自助餐的形式,但是几百坪的草地上摆了不下数十张西餐桌子,而且每张桌子都安排好了名单,都是本市比较有名望的商人。家霁这才明白这一次是名副其实的商业聚会,她跟着范伯庵不时地应酬一下商场上的同行叔伯,未免有点无聊。

“范翁,这是犬子单立名。”单国章笑容满面地向他们打招呼,他身后站着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子。

“单伯伯你好。”家霁小声对范伯庵说:“爸,我去那边拿点东西吃……”乘着他们聊得不亦乐乎时她决定要走开找出清净的地方歇口气了。

“傻小子,还不跟上去?”单国章一拍儿子的肩膀,和范伯庵相视哈哈一笑。

家霁拿着碟子夹了两块点心,一块蛋糕,想着找个地方坐下,不料一转身就撞到一个人身上,碟子里的点心蛋糕就那样压在了裙子上,糊了一大块。她惊呼一声,恼怒地看着面前的单立名,单立名被她嗔视着,呆了呆,马上反应过来,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想和她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本来他很抗拒自己父亲给自己安排的这种相亲,但是刚才一看见她俏丽素净的脸容和灿烂动人的微笑时,那种抗拒居然就变成了期待。不过,没过几秒钟自己就做错事,惹恼人家了。

他拿出纸巾就要擦掉家霁裙子上的蛋糕,家霁却被他这个唐突的动作吓了一跳,推开他的手,单立名这才发现,她弄脏的地方是小腹的下方。他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讷讷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家霁此时却对他的道歉置若罔闻,她的视线不知被什么吸引住了,越过了单立名投向了远方。单立名转过身去一看,在主席台那一边的椅子上斜斜地坐着一个年轻人,灰色珠光衬衣黑色休闲西裤,浅金色的领带打了个松松的结,朗然的两道剑眉稍稍纠结在一起,直挺的鼻子,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明亮的眼睛合成了一张英俊傲慢的脸。他眼神幽远深邃,正凝神向这边看过来,神情懒散却很有……杀气。

杀气!单立名忽然有种汗毛直竖的恐惧感觉。他看看旁边的家霁,这个清秀可人的女子却是幽幽地迎上那道深邃的目光,两道目光竟然纠缠在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家霁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明川,手一松,碟子落到了草地上。她此时已无法分辨自己是喜悦还是忧伤,只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自己却手足无措;明明想飞奔过去投入他的怀抱,却仿佛距离遥远而自己没有勇气逾越。

她只能这样站着,这样喜悦、哀伤、失落地看着他。

因为她看到的不仅有他,还有他身边围着的一群人拿着酒杯在高谈阔论,他旁边妖娆多姿的女人娇笑着把一颗葡萄暧昧地塞进他的嘴里,俯身倾耳地不知对他窃窃私语着什么……他魅惑地一笑,抿尽了杯中的红酒……

她转过身去向树木幽深处跑去,她忍住心头的悲伤哽咽着,一直跑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她再也跑不动了,她扶着旁边的一棵棕榈树喘着气,泪水禁不住大颗大颗地跌落。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递过来一方帕子,家霁想着这回真让单立名看笑话了,但还是抓过帕子去擦脸上的泪痕。

帕子上的木叶和兰花味是如此的熟悉,她僵了一下,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他,明川站在身后动容地看着她迷离的泪眼,神色是那样的紧张、心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