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云深不知处(45)

她却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笑盈盈地打断他说:“天朗哥哥,我晚上有课,我要到学校去了,迟到了不好。”她心里忽然感到害怕,她不想听到他说出那句话。

天朗苦笑,面前的她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感觉上却变得陌生而疏离。他心里淡淡地掠过恍然若失的感觉,在这一年半里,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路口临别之际,在她转身要离去之前,天朗沉声问道:“霁霁,你还在生我气吗?”

生气?她摇摇头,转身看着他,清澈晶莹的眼眸里充满着坦白和真诚:

“不,天朗哥哥,我不生气,也没有恨过你,真的。”

天色昏暗,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天朗的表情竟然有些惨淡。他终于觉出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在过去的一年半中他总有什么是错失了的而且可能无法挽回。他和她之间存在着无法弥补的空白。

上课时老师讲了什么,家霁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心里很乱,她知道天朗想说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热切情深,这让她惭愧内疚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在情感上背叛了他。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失落表情在她的眼里一览无余。她在想,自己该怎么跟他说她跟明川的事…….

放学后,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出校门,眼光游移散漫地触及到靠在一辆尼森旁的天朗,她的眉心一跳,天朗也看见了她,温和地笑了笑向她走过来。

“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他不顾她的不置可否的态度,带着她上了车直驶向海边的一个露天茶座。海风轻轻柔柔地吹过来,吹得人心中和和软软的,带着海浪的声音营造出安静平和的夜晚。侍者走过来,天朗问她:

“想吃点什么?”

“随便。”

天朗对侍者低声说了几句,她扭头看着窗外的海景,侍者再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块柠檬味的芝士蛋糕和一杯奶茶。她吃着蛋糕,酸酸甜甜的味道忽然扯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那是一根相思弦。

“天朗哥哥,你没回家吗?”

“回了。睡了一觉,没吃东西就出来了。”他笑了,回家后蒙头大睡了两个小时,好像忽然之间就顿悟了:她爱不爱他并不重要,她的感情是否变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爱着她,过去一年半的入骨的相思已经让他彻底地明白到她对他的意义。如果她已经把过去忘记了,那么他也忘记过去好了,不管她发生过什么事,他要重新开始,重新去获取她的心,这点自信和勇气他还是有的。

所以,他就来见她了。

“怎么,蛋糕很酸吗?”他看见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的奶茶已经喝完了。

“有一点。”酸得她直想掉泪,因为想起了那个人,这是他最爱吃的口味。他把自己的奶茶端到她面前,“喝一口。”

她笑着摇摇头,“天朗哥哥,这点酸我受得了。”

天朗低下眉,他还记得她以前是一点酸的东西都不愿意碰的,有一次吃了一颗蛋糕上的梅子,酸得她拿起他的奶茶就一股脑喝下去,喝得太急还呛到了,从此以后他就记着跟她吃饭时把酸的东西都自己先吃了。

他看见家霁只是埋头吃蛋糕不说话,“慢慢吃,等一下送你回家,不会太晚的。我也好久没见伯父了,刚好可以去问候一下。”

家霁一愣,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天朗哥哥,我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她有些为难地说,“我搬出来一年多了。”不过她最近回家的次数要比以前多,范伯庵生病后他们的关系反而缓和了下来,她偶尔会回家,但从不过夜,叶萍水几次开口留她她都拒绝了。她不想明川回来的时候看不到她。

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询问地看着她,家霁反而轻松地一笑:“不用担心,我自己能解决生活的问题。现在我一个人生活倒也轻松自在。我才发现人走远了,爱与恨都再难提起,我想我现在已经接受了爸爸和阿姨,不会再为难他们,当然,也不会为难自己。”

“人走远了,爱与恨都再难提起?”他重复着她口中的这句话,心里一阵刺痛。他们走出茶座,向停车的地方走去,天朗忽然拉住家霁的手,家霁轻轻地想抽出自己的手来,却发现他箍得很紧,自己的那一点力气几乎如泥牛入海。她停下来抬起头看着他,他也定神地看着她,眼中多了她从没见过的固执和坚定。

“天朗哥哥,不要这样……”

“我不会放手的。”他说。

“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会等你的……”她咬着牙,眼眶微微泛红。

“我记得。你还说你变了的话会伤我的心,所以不等我……霁霁,你变了,不要紧,我可以重新适应;你伤了我的心,不是你的错,是我伤你在先。你不等我,我就追上来跟着你……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我不愿意再错过你,这一次,”他盯着她,“我绝不放手!”

第三十二章 花语

家霁的泪水跌落了一脸,这句话着着实实地撼动着她的心,她曾经是那样的爱她每天仰望着他等待着他,可是,这句话说得太迟了,迟了五百多个日夜。她的生命中那段孤立无援的岁月里没有他,只有明川。

只有明川陪着她,相依相偎,相濡以沫。

可是,面对这般深情的他,她该如何说起?她真的是爱过他吗,只消五百多个日子这份爱就消失得了无影踪了吗?还是她把这份感情藏到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避而不见?

天朗按照她说的地址把她送到公寓大楼前的那个路口。一路上她都低头沉默着,天朗发现现在的家霁对他而言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他分辨不清她的情绪,更猜不透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这样的迷茫使他的心里非常焦躁。家霁下了车,天朗走到她身旁,说:

“我会等,等你给我一个答案。”

家霁看着前方那个吊着鱼骨风铃的一片漆黑的窗户,叹口气说:

“不用等了,天朗哥哥,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答案。”她伸手遥指着那一扇窗户,深深吸了口气说:

“我的家,就在那里;那里,也是明川的家。你,懂了吗?”说罢,她坚决地迈开步子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就算心里再痛也不能回头。在这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啊,他为何要回来,为何要苦苦相逼?

天朗脸色发白,怔了半晌后迈开大步追了上去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声说:

“我不懂!范家霁,我不懂!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他的心绞痛起来,是那么用力地抓住她的手,她痛得连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变了,我不懂你为什么变得这么残忍!这就是你说的不再等我?那么,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的吗?”

他充满怒气的声音震动着她的心弦,她只能伸出手无力抱着他,想借此平息他的暴怒,任凭眼泪汩汩地流出,湿了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