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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40)

“这件事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是我只是不想你烦恼。也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家霁,我也会自私,我也会犯错,但是,我也会伤心,我也会痛苦。除了愤怒生气外,你的心——也知道我的心吗?你怎么敢用你自己的生命来威胁我?”

她在他的怀中任凭泪水肆虐,哭湿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襟。他并没有说错,家霁想,可为什么自己那么难过?

“家霁,还记得吗?以前你心里没我时,我都从没放弃过你;而现在,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放弃你。傻瓜,为了那桩口头婚约哭成这样多不值得!”

“你的未婚妻,你不喜欢她吗?她长得那么漂亮……”她抬起头,双眼通红,嗫嚅着说。

“你见过她?”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又好像云开日出般笑了,“家霁,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吃醋。”他俯下头轻吻着她的眉心,“你这个麻烦的敏感的诸多想法的女人,把我的心塞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躲开他细细密密的吻,扭头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在他干净的衬衣上,明川皱眉,她看着他说道:

“这是惩罚!是你害我哭的!”她嘴角的两个惹人恋爱的小梨涡不知怎的又现了出来。

“是吗?看来我要好好地补偿你。”他的声音温柔而略带沙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不闹了,不哭了,她相信他了。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哭得红肿的眼睛,哭得红肿的嘴唇,吻得她有点透不过气来,她艰难地说了几个字:

“明川,我饿。”她饿了,饿得快要晕掉了,明川的吻索去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她看向那盘尚有一丝暖气的面,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荼蘼3

苏菲的时装秀马上就要进行了,家霁留在工作室帮忙的时间也因为这样而延长。学校倒是早就打电话来让她去上课,家霁借口身体不适而请了一星期假,明川很忙,有时候很晚才回来,神色疲惫,每次她想问他在外面做什么,他都只是委婉地把话题转移开去。

“家霁,有人找你。”徐云拉开缝纫室的门,对她说。

家霁走出去,站在会客室等自己的人居然是叶萍水。她一见家霁,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激动起来。

“家霁,你爸爸,他住院了,是急性心肌炎……”她走过去抓住家霁的手,“你有多久没回家了,你爸爸他其实很想你,昏迷时还念着你的名字,你去看看他吧!”

家霁怔住了,范伯庵那有些模糊的面容此刻又清晰起来,她有点迟疑,看着叶萍水不说话。叶萍水拉起她就往外走,她被动地跟着,上了车才问:“为什么会病倒了?”

“像是公司出了点事,一方面近来原材料供应商把原料价格提高,公司经营上已经出了点问题;另一方面出口到英国的那批成衣在海关被查出染料有问题,现在被扣留着,不少商家都撤走了订单……你爸一时激动,就晕倒进院了……”叶萍水眼睛发红,“现在董事局的人都在逼你爸爸让出他的位子……”

家霁低下头,尽管她和他之间疏远许多,但血浓于水,心里也不免难过担忧起来,她那个平时精神奕奕中气十足的父亲,现在究竟如何呢?很快,家霁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范伯庵,他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让她很不习惯。脸上没一点血色,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病房里的白色刺眼得几乎让家霁流下泪来。

“不要恨他,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对你的母亲,他一直是内疚的。”叶萍水含着泪悄声说,“要错也是我的错,家霁,他再不好,也是父亲啊!”

家霁走进去,坐在床沿,伸出手去握着那只插着针管打点滴的手。她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握着父亲的手,她抹了抹脸上凉凉的眼泪,轻声说了句:

“不要这样躺着了,你连打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的你我不喜欢。”

家霁走出病房时,叶萍水拿出一袋东西递给她,说:

“你好久没回家,这是你的信件,信封用英文写的,不知道谁寄给你的。”

家霁的心无端一跳,她接过那袋子,说:“阿姨,麻烦你照顾好爸爸,等他醒了,就告诉我,好吗?”

叶萍水点点头,家霁发现自己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陪伴她父亲后半生的这个女人,是比自己更爱父亲的,那自己又何苦去恨呢?明川还是说对了,她们都选择了爱,只有她选择了恨,好糊涂!

家霁坐在医院草坪的长凳上,她打开了袋子,里面是十多张明信片,还有一个包裹。明信片上面没有写到什么留言,只是看那个寄出日期是每个月的同一天。她拆开了包裹,里面是个小盒子,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刻着瑞士十字标志的银哨子,里面还有一张小纸片,写着:

我找回它了,我相信再过一年后我也能找回你。

家霁手一松,那小纸片随风扬去,渐渐飞得不见了。等闲识得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已变。那个银哨子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没有了岁月的痕迹,她和他的那段岁月啊,也一样了无痕迹了。再多的执着,也只是了无益处的相思,不如相忘与江湖,他也许能找回她,但是找不回两个人的过往了。

“明天有空吗?买一束白色百合,下午到老师的工作室来接我好吗?”

天朗已经走了一年了,那一个清明细雨纷飞。而今年的清明却是无风无晴,家霁和明川走进墓园,她带他去看她至亲的两个人,她的妈妈和外公。

“妈妈,外公,这是明川,我带他来见你,我想,你们会喜欢他的。”家霁把花放在墓前,轻轻地说,明川闻言却是一震,心头涌过一阵感动,他看着家霁,家霁也微笑着与他对视,然后蹲下身捡去落在碑旁的落叶,继续说:

“妈妈,我现在知道自己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放心吧。爸爸他住院了,你知道吗,不过,我想,我不会再跟他怄气了,妈妈,有我爱你就够了,好不好?”

“你爸住院了?为什么?”走出墓园,明川问。

“好像说公司出事了。”她也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明川皱皱眉,不再说话,但是脸色却变得凝重。晚上吃晚饭后,家霁要去走秀,他送他到秀场后直接就回家了。洛长河坐在客厅又大又舒服的意大利皮沙发上,悠游自在的看着他,开口说:

“比我想象中的要反应慢,儿子,你是为了某件事回来找我的吧?”

明川也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旁坐下,洛长河指指面前的茶杯,说:

“试试看,这是特级冻顶乌龙,我正愁没人陪我喝。”

明川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问:“爸,她父亲公司的事,是你授意的吗?”

“你觉得呢?有经验的人泡茶,总是很有耐心,煮水洗茶泡茶滤茶都有个过程,不像年轻人,凡事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希望不顾一切用尽手段达到目的。我洛长河虽然也很想达到目的,但不至于用这么低的段数,你是我的儿子,没理由连这个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