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是以见放(出书版)(16)

“飞对门儿去了。”

“变了变了。”欧娜叹自己不该问,摇着头拿了杯子去接水,“才几天没见,大厨被拐走,二厨要和我相公组成二口之家,吾将何去何从?”

我善心建议,标准的北朝鲜语:“尹先生家,去吧。”

欧娜怒视:“岂可尽汝意!”

“先生啊,欧娜想念您,几时能回来?”

“竖子命不久矣!”她端了满杯开水回来,我没敢再吭声,起身去阳台收衣服。

黑群搓着下巴。“太他妈怪异了,一个外国话,一个古白话,聊得还挺欢。”

他是没见着小藻儿在的时候我们各练各的语言那种盛况。电话响,黑群随手按了免提。是我投简历的一家公司,人事部通知面试的女孩说话娇里娇气,黑群很热心地替我全权处理这通面试,记下公司地址,顺便问:“都什么车能到啊?”

“362。”

“还有别的吗?”

“还有吧,楼下挺多公交车的。我就知道362。”

“你坐这车来的吧?”

“嗯。”

“你家住哪啊……”电话挂了半天他还陶醉,“这嗓音,不拍A片浪费了。”

“你给我那边擦擦口水去。”欧娜看一眼发情雄性记下的资料,“餐饮公司?你应聘了什么?”

黑群立刻停止意淫。“修建灶台?”

“文案策划。”工作还是要做地,大款也不会娶闲在家里的人,娶个嘛事儿没有的成天就琢磨你一人儿了,谁愿意老被琢磨啊。“用自己感兴趣的工作过渡一下,消除厌世症。”

“把兴趣当工作的人是最傻的。”黑群思想消积。

“我兴趣是学韩国语。”

欧娜指控:“你兴趣是偷听人家电话。”

我只是练习听力顺便戳穿某些人的谎言,她研究生复试的时候我们就猜她和那留学生学院的尹教授有猫腻,向她求证还敢满口什么师生恋有违常伦,礼教重若她等之自爱女子,断不会行此骇俗之事耳。

诳乎!作学问的怎地如此道貌岸然?真是光明正大打电话为什么用夹生的朝鲜语?

“……安扎~俄地一尼?”

听听这小动静儿,都是倒勾音,还不用敬语。我翻译给小藻听,连带语音语调:“嗯,还没睡~你在哪呢?”

这是跟导师说话的语气吗?小藻正在敷脸,被我扮出的贱样逗得直哼哼。

“吃过了,燕做的汤。你吃了没?”

这是跟导师说话的内容吗?

“什么时候到的?那边冷不冷?”

尹教授当时在延吉。

“出门多穿点嘛。”

然后说的什么听不懂。其实她也就是正常说话了,但是听起来真有无比之暧昧的。

欧娜瞪了我一眼,声音压低。我竖着耳朵听,她该不会在讲朝鲜文言文吧?“北京下雨了。”“什么回来?”“呵呵,想你了……恶心!后边这句是我自己说的。”

小藻一把撕下面膜大笑起来。

欧娜火了,回头怒视我:“咦~西~~”

“啊~他妈的~~”这句话老师不可能教,我跟钱程学的。

“头回听你骂人,骂得还挺好听。” 钱程笑得猛拍桌子,“跟着呢,她抽你没?”

“没抽,非礼我。”把我压在沙发里上下其手,藻儿还加油。

钱程眼睛红了,拿出手机。“我也打电话你翻译。”

我伸手在他脸前扇空气,配音:“啪啪。”像武林外传里面小郭打秀才那样,可惜这家伙不配合。

“心情不错么。”他两只手臂交叠放在桌子上,直直看我,“还主动找我吃饭,有什么好事?”

“一会儿你买单啊,好事。”我向他举举杯,半开。火锅啤酒,冬季好享受。咦~西~~我怎么活得跟个日本中年男子一样?

“你一早说了我肯定不颠颠儿地打车奔这儿来。”

“开资了请你吃回来。” 我大口吃着三十五块钱一份的精品羔羊肉,“就是比呷哺呷哺的好吃。”

“找到工作了?”

“嗯。上一周班了,工资比较低,你不要宰我。”

“多少?”

“基资加稿费也就三千吧。试用期过了能多点。”

“稿费?我记得你是画施工图的。”

“施工图也得配说明稿么。”我信口胡诌。

“靠,玩儿我。那你今儿怎么没上班?”他把煮好的菜夹给我。“别光喝酒,吃点东西。”

“下午跟带我的编辑出来采访,完事儿不用回去了。”

他停住筷子。“刚上班一个礼拜你就敢这么自作主张……”

“我们不做班儿,有时候赶稿加点班。”但也不会像上个公司那样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驴使。

“听着还不错,钱少点慢慢涨,舒心就行。不过这四年建筑就算白学了啊?”

我把粉条当项目经理碎碎夹断。“看做我感兴趣的这行能不能活下去。”

“你对现在工作真感兴趣吗?”

“是啊,我愿意写东西。”可并不代表我愿意写这种违心的商业文,我们是做投放类广告杂志,杂志本身销售量连成本都回不来,主要利润来源于广告费用,文章里通篇都是吹捧,三千字的软文有两千是广告词。没办法,不是对口专业,人家还是有些挑的,阅读类刊物不可能要一个没有一点文字工作经验的工科毕业生。

“屁,你看你笑得脸快僵了,你窝火的时候最能笑了。”

钱程你这家伙,看不惯我笑,非得让我哭吗? “我啊,本来以为写文章可以保留自己的思想,可以相互尊重对方的不同见解,允许争执,原来只要和人打交道就都不能可着自己心思来。”

“多新鲜~”

“那我换这个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没有原来赚得多。”

“不顺了就再换,找着合适的为止。赚钱的地儿还不满街筒子都是。”

“钱程你喜欢拍照吗?”

我没来由的一问让他怔了怔,不明所以,很中庸地回答:“还成。”

想是喜欢的,不然以他的家世怎么肯当个小小摄影师?说到他家世,倒真没听说什么钱姓的显贵,可那几只钗的口气又像钱家确是了不得的门户。“我一朋友说,世界上能真正的把兴趣爱好当作职业或许只有科学家、艺术家和妓女。”

“太绝对了。”他迭声否着,道,“干自个儿不爱干的活儿才傻呢。”

“再看看,万事开头难么。”

他唔了一声:“别屈了自个儿就行。”像交待自家孩子。感觉很怪,爸妈都没对我说过这种话,我从小好强,委屈自己的事是绝对不肯做的。正想着他就笑了,“反正依你性子也吃不了亏,折腾去吧,这么年轻。”

“我是真不爱做建筑,但这行发展空间大,扔了又觉得可惜。”

“家人帮你选的专业吗?”

“自己选的,我们家人一向不替我做决定。”长这么大只在高中暑假跟时蕾她们探讨过一次人生,以她听睡着了收场,从此决定再不对任何人谈起自己的工作和将来。今儿也不知怎么犯了女人病,和节日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