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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12)

“蜻蜓儿,蜻蜓儿……”

是谁?谁在叫我?

我微微睁开眼睛,大乔小乔一脸焦虑紧张地看着我,我揉揉眼睛,小荷娘亲也在,只听得她说: “你吓死娘了,以后有水的地方都不能再去,懂吗?”

“娘,不要怕,阿松会救我的。”我松了一口气,想来那个什么神算还是算对了,我五行与水相冲……

“阿松救你?”小乔叫了起来,“他哪里叫做懂水性,下了水都找不到你,救你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不要说是我那个风流师兄,他不懂水性!”我闷闷地说。

“你一上船,继尧哥哥就赶到了;他当时很生气,他骂我们,说你不熟水性不能近水,骂得好凶,果然你就出事了。”小乔说。

“这不叫关心,真关心一个人就算不懂水性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救人。”我白了她一眼,“他顶多是怕我出事了我爹会责骂他罢了。”

“我从没见过继尧哥哥如此紧张失态……”大乔轻声说。

“是行云。行云救的你。”沉默了好一阵子的娘说,“我去看看姜汤熬好了没有。”说罢就往厨房走去。我从床上坐起来,疑惑的看着大小乔,说: “他为什么会来风荷院?”

大乔清清嗓子,开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绘刚才发生的事了。

“蜻蜓儿,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轻功吗?行云居然只是脚尖点着水面的荷叶,几下身手就飘到那条小船上,阿松找不到你,他二话不说就潜进水里,不到半刻钟他就抱着你破水而出,踏水而回,你这么快醒来还是因为他在你后背运了一掌让你把水咳出来。王丛王德说这才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怎么,你反而不高兴了么?”

“大乔,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到风荷院来。”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想起他对我的冷脸,这回又欠了他一条命,我不知道是该对他保持同样的冷漠还是表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大小乔走后,娘端着姜汤进来让我喝下去。喝完后她问我: “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

“这里有两盅姜汤,是给行云和阿松的,你要亲自拿去。”

我扁一扁嘴,委屈地说:“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还要好好地感谢人家。”她的语气中尽是难得一见的强硬。

于是我拿着姜汤就去找阿松,阿松不在,我把姜汤放在他屋子里向他娘道了声谢就走了。然后就走到东厢去,但是王丛王德不在,我本来打好的算盘落空了,看见一个从里面匆匆出来的学兄,我上前便问: “请问,你看见行云了吗?”

“哦,他不在,好像出去了。”说完后学兄行色匆匆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发呆,等,还是不等,这是一个问题。

后来终于决定了把姜汤放下就走,我迈开脚步要进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平淡的波澜不惊的声音。

“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闻声转过身去,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身穿一身淡蓝的布衣长袍,腰系一根更为清浅的缎带,一方莹润的白玉佩环垂下,更显书生的清雅气质。这样的打扮我实在无法将之与大乔口中那个轻功了得的高手联想到一起。

“给你的。”我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是姜汤,可以驱寒。”

如果他不接,我就把汤倒掉,然后扬长而去,我想。正在想的时候他却已经接过了食盒,我嘴巴动了动,那三个字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

“谢谢你。”不想应对他的沉默,说完了我便马上要走。

“如何还你?”他问。

“明天我会来拿。”

第二天,行云却自己拿着食盒到风荷院来了,我娘一看见他连忙招呼他坐下,嘘寒问暖一番后,她问: “行云,你逛过庙会没有?”

“没有。”他语言向来简洁。

“那你今晚和蜻蜓儿她们一块儿去逛逛庙会好吗?人多杂乱,我怕她又闹什么事端出来……”

在房里的我实在忍不住了,走出来说: “娘,你不要勉强人家了,我又不是没伴!”

“好,我去。”他看着我娘,微微一笑,如风清,如云淡,我不禁怔住了,行云居然笑了,他倨傲的冷硬的五官一时间竟柔和了下来,不再是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不变脸谱,而只是一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少年书生。他又转过来看着我,那褐色眸子里涌动着一种我难以明了的情绪,说: “那么我们,明晚见。”

第六章 莫道流光起惆怅 2

第二天一大早,小荷娘亲就把我从睡梦中提了起来,我揉揉眼睛只见床头放了一套杭绸做的墨绿间白衣裙,一串浅绿小玉环系在一条米白丝绦上,还有个象牙夹子,我一下子没有了睡意,坐起来看着娘说: “娘,这是什么?我梳个大辫子就好。”

“明年就及笄了,好歹得像个斯文秀气的姑娘家。好了,快去梳洗穿戴,你爹在等你吃早饭呢!”

我咕哝一声极不情愿地起身梳洗,穿上那套新衣裙,娘拿着梳子,细心地梳好了发,在头上左右绾好了数根小辫子,用象牙夹子在中间固定着,剩下的头发披散下垂,娘拉过镜子笑着对我说: “好了,你看看,这才像是娘的女儿。”

我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明明跟平时一样,却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同了,眉毛还是象柳叶一样细长一样黛青颜色,眼窝里暗涌着一汪清泉而眸色晶莹,唇色红润映衬着白玉般的脸色,我抬头看看娘,忽然觉得原来自己长得是这般的像她,只是多了点生涩的青春,少了点温柔妩媚。和着绮窗迎进来的几缕晨曦,那披散下来的墨色长发垂下来微微闪动着浅金色的光泽。我忽然很不习惯自己的这个样子,懊恼地把长发全都拨到胸前,说: “娘,这样子很热的!”

娘笑盈盈地说,“我家姑娘也有害羞的时候。”~

掀开房帘出去,在等着我吃早饭的除了爹爹我,桌子上还坐着梅继尧。

我一愣,他看见我,也是一愣,眼神里拂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接着嘴角又扬起了他那似有似无的微笑,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是很生动很吸引的,笑意在他暗褐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的漾开,仿佛是被早春的落花惊动了平静湖面一样,如果再有一些温暖的气息就好了。v

可惜,很多年前,我就发现他笑得时候,眸子是冰凉冰凉的。所以,他的心说不定是石头做的。

“你怎么来了?”我淡淡地问,这时才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藕羹。

“晴儿,对师兄不可这般无礼。”夏泓爹爹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梅继尧倒也不恼,只是看着我说: “师妹不是想吃藕羹?我还着人到山下买来莲藕三斤,省得师妹再遭落水之虞……”

我瞪着他,脸上挤出一丝想杀人的笑容,说: “师兄考虑得真是周到,我再不敢贸贸然地近水了,万一别人都像师兄那样袖手旁观,我真的是要去陪孔老夫子周游列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