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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佛,薄情赋(51)+番外

那伏在她身上的身躯蓦地一震,然后便是一僵,犹如大梦初醒。

所有的动作,就这样的停了下来。

本来灼热的身躯一瞬间失却了原有的温度。

燕罗隐隐觉得不安,双手用力再绕上他的脖子,不料却被大力推开,身上一凉,原来他已经退开身子一把拉过外袍罩在身上便起身走了出去。

剩她一人躺在床上抓过锦被兀自发怔,却仍浑然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

是夜,夜凉如水。

叶孤岚躺在软塌上,榻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身穿陈旧的青衫,平平无奇的五官走到哪里都不会显眼,他正在给叶孤岚把脉,沉吟半晌道:

“殿下只是稍感风寒,用一副驱寒的方子便可。只是不知殿下召楚源来此,可有要事?”

“楚大夫在我朝有‘医鬼’之称,可知道何为‘癔症’?”

楚源收回手,微笑道:“癔症只是好听的说法,不过是疯病的别称罢了。”

疯病?叶孤岚眼审垂下,嘴角牵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真的疯了么?疯了也好,省得要对那女人动手了

第二日未过午时,顾桓便派文安送来拜帖,说是昨日多有失礼,想请叶少东家和兰陵侯三日后一同到西郊云络山脚踏青,备了美酒以期谢罪云云。

“五月都快要过了,居然还说要踏青?”燕罗扫了一眼帖子,冷笑道:“殿下,这顾桓一而再地纠缠,要不要燕罗让人去教训教训他?!”

“不要轻举妄动。”叶孤岚语气淡淡的,对叶成说:“你拿着回帖到县衙交给顾桓,就说我恭敬不如从命。”

“殿下——”燕罗皱眉,叶孤岚打断她的话说:

“顾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看看便知道究竟。如果一味的退避反而显得心虚,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懂?建业湘东马场那边最新的那批汗血良驹都打点好了没有?按老规矩尽早把这批马送到边境寿城,而且要尽快计划好把马场撤出建业。”

“湘东马场我们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心血,怎么说撤就撤?再说了,相思楼已经把吏部和户部的几位要员掌握在手中,殿下又何必放弃建业那一步棋?”

“都城安阳那边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父王今年开春后第二次病倒了;我那三弟,据说在安阳活跃得很……”叶孤岚的话说得越发轻描淡写,可眼中的狠戾之色更甚,“当初我体内中的毒,有一大半是拜我那三弟和平贵妃所赐,我怎能忘了让他们也尝一尝那个中滋味?没有了建业的筹谋,我还有东晋的天下,要是连安阳都失了,建业于我又有何用?”

三日后,叶孤岚如约到西郊云络山脚一行。

欢喜佛,薄情赋 第四十五章 断与乱 2

四月已过,芳菲已尽,唯独山如螺髻,出于云水之间。天色晴明,风高日朗,山脚的野桃花褐色的干枝上稀疏地绽了几杖绿翠,四周有松竹,有幽径,凉亭的几角飞檐掩映于柔丝千支的日影中,清幽得让人心静神怡然。

叶成跟在叶孤岚身后往凉亭走去,凉亭依稀有人影,人声虽小,可是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阿惟不要坐轿子。”她执拗地说,语气中带着几丝童雅的调子,“也不想坐马车。”

“我知道,”顾桓温和而耐心地答道:“我们回去的时候走路回去,你不是喜欢散步吗?”

“如果累了怎么办?”她咬咬唇,“太晚回家会被爹爹骂的。你不知道爹爹凶起来的样子好可怕……”

“累了我就背你,不会太晚的,你爹爹那么疼你,怎么舍得责备你?”

“真的?”

视线越过掩映的松枝,叶孤岚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穿着素色衣裳,黑发随意梳了个簪花小髻的女子正仰着脸看着顾桓.一双杏眼一瞬不瞬地锁紧了顾桓的目光,眸中尽是单纯和忧虑,表情有点可怜兮兮的,双手正抓着顾桓的手臂,顾桓伸手捏捏她的脸,笑道:

“当然是真的。”

叶孤岚眼内有暗色翻涌,就只那么一瞬间。他快步走过去向顾桓作辑道:

“叶孤岚来迟,让顾大人久等了。”

“顾桓日前多有失礼,应是顾桓赔罪才对。来,阿惟,见过叶少东。”顾桓放开阿惟,延请叶孤岚入座。叶孤岚看了看阿惟,笑道:

“顾大人莫要生分了,喊一声‘孤岚’便可。这位可是你衙门的文书?没想到穿回女装后也是个可人儿啊。”

阿惟忸怩地浅笑,对着叶孤岚草草福了福身,“阿惟见过叶少东,叶少东安好。”

叶孤岚的笑意顿了顿,只见阿惟又回过头去伸手揪着顾桓的衣襟不肯放手,顾桓笑道:“好了好了,让人陪你到那边竹树下玩去,我和叶少东有话要谈。”说着招了远处马车车辕处的文安过来,让他把阿惟领开。

凉亭石桌上摆着几色糕点,还有玉杯酒壶,顾桓斟酒满了一杯递到叶孤岚面前,酒香四溢。

“兰陵侯还没到。”叶孤岚说:“不如我们等一等?”

“也好。”顾桓扭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阿惟,苦笑道:“孤岚兄都看见了?阿惟她,得了癔症……本不想把她带来此地,可是衙门中没人照料,恐怕一转身她又偷空离开,所以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这有何妨?”叶孤岚收回自已望向阿惟的目光,“只是她为何会得了癔症?”

“说来还是上回马球场起的祸事。实不相瞒,她的心上人与少东家你的模样酷肖,可是那人早就病死了,但是她一直不肯相信,辗转来到兰陵,见了孤岚兄发现找错了人,接着又在马球场上受了那样的剌激伤害,所以一时心力耗损过渡,变得了癔症……”

“哦,这么说,就是孤岚当日情急之下击球伤了她才这样的?孤岚惶恐……”

“孤岚兄何必多想,本就是她自已痴心妄想与人无尤。但是她现在好像什么都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明天一早起来就什么都好似没发生过一样。”顾桓叹息了一声,“她首先问我:你是谁?第二个问题就是:你是我的谁?明明给她梳好了发,可是半个时辰后你又会看见她坐在妆台前梳着自己的发……幸好她不哭也不闹,就是变得像小孩子一样,某些事很清楚,可一转眼又就全都糊涂了。”

“那她的心上人呢,她总不会不记得吧?”叶孤岚一脸惋惜地问。

“怕是忘了。就算是亲人也只是模糊的有个概念,”顾桓苦笑道,“知道有父亲兄长,可是模样忘记了,往事忘记了;更甚的是,如果没有人和她讲话,她可以桔坐一天,黄昏达旦……然后第二天,又一副茫然的样子。”

叶孤岚笑笑,不置一词,右手却不自觉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一口抿尽。

“今日来此,顾桓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孤岚兄成全……”顾桓话还未说完,那边文安便大叫起来:

“让你不要掰那竹子,你就是不听,你看你弄伤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