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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佛,薄情赋(52)+番外

阿惟低声哭泣的声音传采,文安拉着她回到凉亭,对顾桓说:“公子,她不听话,这么大的人居然不知道用刀而傻傻的用手去掰竹子,这不,手都划伤了!”

阿惟低着头咬着唇,瑟缩在一旁,右手攥成拳头不放,顾桓拉过她,温言细语哄着她让她摊开手。待到地摊开右手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掌心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正汩汩的往外冒,沿着指缝一滴一滴落到裙脚上,触目惊心。

顾桓撕下自己的一幅衣脚,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问:“是不是很疼?”

她点点头,豆子大的晶莹的泪珠掉了下来,无辜而伤痛的目光扫过叶孤岚又回到了顾桓的身上,叶孤岚只觉得自己胸口有点闷,有个地方麻麻的并不感到痛却好像呼吸在这一瞬间困难起来,听得顾桓又问:

“阿惟要竹子做什么?”

“放风筝啊,”她泪痕来干,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来一般添了几分喻悦,“今天天晴风大,你忘了么?你每次放风筝都把绳子剪断,我不多做几个风筝怎么行?”

叶孤岚转过身去,似是不想干扰顾桓和阿惟的对话交流。

“阿惟乖,不要再去碰竹子了,以后我们不放风筝,放孔明灯可好?”顾桓让她坐在石凳上,对叶孤岚歉意地说:“扰了孤岚兄的兴致,真是抱歉。”

“无妨。只是不知顾大人是否有用得看孤岚的地方?”

“这个忙还真是非孤岚兄不可。”顾桓怜惜地看了一眼身旁静默的阿惟,说:“孤岚兄酷似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已逝的故人,如果可以,孤岚兄把她接入府中给一个名份,有时间的话稍稍相陪,让她的神智渐渐恢复。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心结郁积思虑过重才会得了这样的癔症,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有所好转。”

叶孤岚的黑眸直直地望着顾桓,顾桓凤眸清浅温和而诚恳地迎上他探宄的目光。

——你的戏演的很逼真,可惜,我还是不信。叶孤岚但笑不语,笑容微冷。

——就这么一回把她让给你,绝对下不为倒。顾桓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真诚过、大方过。

“顾大人真会说笑,谁不知我叶府有一位巴辣有如雌虎的女主人?我怎么敢胡乱带人回家,叶孤岚惧内早已名声远播,顾大人何出此言?再美的女子,无论有多么值得同情,恐怕在下无福消受。”他拒绝的很干脆。

“孤岚兄当真不作考虑?”顾桓道:“阿惟是建业上官家的女儿,上官帙当年娶的是建业第一美人贺秋庭,阿惟不是凡品,只是平日不事修饰而已;再说了,如此毫不造作资质天然的女子怕是整个大晋朝亦找不到第二个,孤岚兄若是错过了,只怕是要后悔。”

“顾大人真是会说笑,难以消受美人恩,孤岚跟阿惟姑娘萍水相逢,何来错过后悔一说?做夫妻也是要看缘分的,勉强得来的未必如意。”叶孤岚给他满上一杯,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

“还是顾大人出言试探叶某?顾大人对阿惟姑娘用心良苦,若说大人对她无情,叶某断然不信。”

顾桓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轻松多了,笑道:“顾桓强人所难了,自罚一杯。”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时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在凉亭外下了马,原来是景勉。景勉入了凉亭向二人拱手行礼,道:

“顾大人,叶公子,我家侯爷琐事缠身无法前来,叮嘱景勉替他谢过顾大人相邀之意。”

琐事缠身?恐怕是仍然恼怒顾桓,不愿再给他半点脸面吧!叶孤岚悄悄瞥了一眼顾桓,只见他脸上蒙上一层薄怒,须臾恢复如常,对景勉说:

“既然如此,只好改日再向侯爷赔礼。”

景勉走后,三杯两盏之间,又随意地谈了些民生家国大事,坐在顾桓身边的阿惟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竹影,竟是一直没说过话,没变过姿势。

叶孤岚告辞要走时,顾桓别有深意地盯了他一眼,道:

“孤岚兄如果改变心意要把人带走,现在只需要牵起她的手就可以了。我顾桓,从来如此成人之美过。”

“哦,顾大人怎的如此大方?”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嘲意。

“她病了,病入膏肓,而推她落水的人抱着双手在岸边作壁上观,却不知道,无边的沉溺是会死人的,更何况那人连挣扎都放弃了。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情何以堪,孤岚兄,你说那始作俑者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叶孤岚嘴角的笑意隐去,“还以为顾大人是明白人,不料说起话来这般费解,强扭的瓜不甜,叶某并非阿惟姑娘的什么故人,而且对贱内心意专一,不作他想,顾大人休要再提此事。”

叶孤岚上马离开后,顾桓站在凉亭外,看着身旁安静沉默地玩着手中竹叶的阿惟,轻叹一声,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她不肯上马车,于是他便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五月末六月初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就连脚下的沙石也很有热度。

“你是不是很难过?”顾桓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他的城府那么深,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如果你只是为了隐瞒他的身份而骗我那大可不必,除了你,我还可以有许多渠道确认他的身份。可是你不痛的么?对他不狠,对自己却狠的下心来把手割成那样子……事到如今,不管你是谁他都可以跟你划清界限,你——”他突然收住话音,像有预感似的转过身去,身后竟然空空如也,阿惟什么时候走开走去哪里了他竟然没有察觉。

莽莽山林,举目尽是苍青,低矮的灌木丛也沉寂着,没有半点人的痕迹。

“不要躲起来了,捉迷藏一点也不好玩,阿惟,出来!”他大声说道。

过了半晌,回答他的仍然只有微弱的风声。他闭了闭眼睛,一边向树丛走去一边说:

“阿惟,你尽管躲,要是我把你抓到了定饶不了你!”

可是没有,低矮的灌木和树丛都没有她的影子,他心底莫名的一慌。

“阿惟——”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原路折回,可是踪影全无。他不禁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坚持让她坐马车,为什么不拖着她的手一起走,为什么

他有些气急败坏,正想着要发信号让东南西北赶来,这时忽然头上的日影被什么遮住了,他转身一看,阿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站在他身后的青石墩上笑嘻嘻地看着他,手上各拿着一枝荷叶有如青伞,他瞪着她兀自笑得灿烂的没心没肺的表情,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大人,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莫非听错了?”她的手腕扬了扬,示意他接过荷叶,荷叶上还滚着两滴浑圆的水珠,“你看,我找到了两把伞,呶,这一把给你,阳光剌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真可恶……”

是啊,真可恶,阿惟,如果你是装病的话你就死定了

可是,只要她没得这样的病,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呢?顾桓的怒气就这样被自己心底的一盆雪水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