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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289)

博阳公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陛下病了?那今日的朝会是为何?”

义安公主发愁:“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宫里递了消息过来,让我们今日都入宫,方才我还看见陆家的马车,想必今日三公九卿也都在,不止皇族宗室了,兴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吧?希望陛下龙体没有大碍才好。”

她心中实有重重隐忧,只因这些天她不像博阳公主消息闭塞,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但这些话现在都不太好对博阳公主直言。

马车内的氛围一时又凝滞下来。

博阳公主忽然道:“听说你与南朝来的使者好上了?”

义安公主一愣,讷讷:“他、他叫崔玉。”

倒也没有否认。

博阳公主冷道:“我没记错的话,南辰发兵攻打我们,现在两国正在交战吧,大敌当前,你却与敌国男人卿卿我我?”

义安公主沉默片刻:“崔玉没回去,他一直在长安,而且他原先在南辰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未曾对北人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们说好了,现在先不谈婚事,等战事平定再说。”

博阳公主哂笑:“战事平定?是他们打入长安,还是我们灭了南辰?义安,你比我还天真,若我们输了,你怕是要被陛下拿去和亲的,若我们赢了,陛下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亡国的人!”

义安公主原不想争辩,但还是忍不住道:“在北朝和南朝之前,天下也是一统的,以后迟早会一统,到时候南人也是北人,北人也是南人,何分彼此?”

博阳公主:“如此说来,你是认为南人会胜,觉得做亡国奴也无所谓了?”

义安公主反问:“为何不能是这边获胜?”

姐妹俩四目相对,忽然感觉对方的陌生。

不到一年的时间,竟似过了数十年。

放在从前,博阳公主是想也想不到连说话声都没高过的义安公主会这样反驳她的。

而义安公主也觉着博阳公主这一年的想法也更偏激了。

博阳公主当先撇开头去,拒绝再沟通。

义安公主想了想,还是苦口婆心劝道:“阿姊,待会儿你还是收着点儿性子,宫中传出消息,说陛下病重,今日即便露面,恐怕情况也不大好。”

她怕皇帝一不小心被博阳公主给气死了。

博阳公主冷笑一声,没再言语。

一路无话。

博阳公主嘴上不说,被妹妹顶了一嘴,心中越发烦闷,但她下了马车之后,很快也意识到气氛与场面的不同寻常。

所有人身着大礼服,面色肃穆,目不斜视。

自然,以往这样的大朝会也很肃穆,但这次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博阳公主说不出哪里不同,她只能沉默地跟在内侍后面,步入太极殿,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们姐妹俩来得不算早,殿中已经有许多人。

放眼望去,眼熟的不少,陌生的也有。

三公九卿,六部主官,城阳王,义安公主等,甚至还有南朝越王陈济,以及一对一看就是异域长相的男女。

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仿佛发生了什么事,但唯独博阳公主被蒙在鼓里。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人陆续来齐。

属于天子的上首却始终空着。

直到章梵扶剑而出。

霎时间,所有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径自走向皇座,一往无前。

众人以为他要落座,但最后并没有,章梵只是在旁边站定。

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昨夜宫中,出了些事。”

章梵缓缓道,目光扫视四座。

“谢相与严相在宫里最是清楚,还是谢相来说吧。”

博阳公主对章梵的印象是模糊的。

她知道对方也出身宗室,在禁军多年。

但今日之前,章梵在长安并不算一个显赫人物,他既不是顶尖权贵,也不是皇帝最宠信的近臣,真要论起来,连谢维安都比他受重用。

可为何偏偏是他站出来?

博阳公主满腹疑问,换作从前她早就高声问出来了,但现在她学会了沉默观察。

谢维安还真就站起来了。

被点了名的严观海一动不动,可也没吱声,微微低头,脸色有点苍白。

肯定是出事了!

博阳公主这下万分确定,心头顿时狂跳。

只听谢维安缓缓道:“昨夜,齐王急病发作身亡,陛下原在病中,闻讯伤心过度,旧病复发,于今日丑时驾崩了。”

丑时,也就是他们入宫之前?

博阳公主震惊得难以自已,她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齐王还是个小孩儿,小孩儿多病,就算急病去世,还说得过去,但陛下也跟着走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就算陛下原先就抱病,那是什么病?怎会突然发作?她之前怎么从未听说?!

就这么一句语焉不详,堂堂天子的死讯,就蒙混过去了?!

博阳公主何止内心震撼,表情甚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已经失控,她再也按捺不住,就要拍案而起,但身旁之人却仿佛能够预判她的举动,在她手刚动作时,就伸过来,死死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

力气之大,连博阳公主一时都挣不开。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胞妹。

义安公主的表情不再温柔,她为了制止博阳公主的举动使出浑身劲道,额头甚至有青筋泛起,连眼神都变得凶狠。她虽然没有说话,却连每根头发丝都在让博阳公主闭嘴!

博阳吓一大跳,将要出口的怒斥也就卡在喉咙。

她忍住之后,就发现了异常。

此话一出,本该是场面哗然,众人大惊的。

但是没有。

谢维安说了这话之后,太极殿竟然比原来还要安静。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博阳公主环视四周,她发现也不是没有人面露震惊之色,但越是这样,就越没有人出声,仿佛人人都知道其中有何内情,只有她浑然不觉!

这种安静令人窒息,如暴雨来临前乌沉沉的云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太极殿,又发生了什么?

谢维安的声音还在继续。

“事发仓促,丧钟尚未撞响,幸而陛下留下遗诏,命我们快马加鞭前往雁门,恭迎淮阳郡王章年回京……”

“且慢!”

终于有人大喝一声!

霎时间,不仅博阳公主,所有目光都循声而去,落在对方身上。

说话者,正是御史台主官,御史大夫邹文虎。

他四十开外的年纪,身形高大,髯须飘飘,说话间已起身越众而出,目光灼灼落在谢维安与章梵身上。

“敢问左相,陛下因何得病,又因何病驾崩,为何我们竟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这些天,你与严相二人被留于宫中,发生了何事也只有你们知道,难道我们满朝臣子,竟无人有资格得知?”

谢维安温声道:“邹御史稍安勿躁,此事我们稍后自然会作说明,当务之急,大行皇帝已经留下遗旨,国不可一日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