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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288)

章梵离开太极殿,出门左拐,转头去了另外一间宫室。

比起前头,这里更靠近后宫,也安静许多。

后宫有不少女子,都是皇帝宫妃,章骋虽然对政事与权力很上心,后宫女眷对比其他皇帝已经算比较少,但包括严贵妃在内,也有五六人,个个姿容出色,如花似玉。

但章梵没有那等胜利者去后宫染指女眷的兴趣,他脚步一转,迈入这间安静不起眼的宫室。

里头已经有一个人在烹茶。

从茶叶颜色来看,此人应该已经自斟自饮品好一阵的茶了。

“你倒是闲情逸致!”章梵走过去,不问自取,拿起一碗清茶,闻了闻。“茶叶有些淡了。”

“将军既来,自然要换新的,且稍待片刻,我重新煮水。”对方微微一笑,“还未恭喜将军,大权在握,旗开得胜,眼看整个大璋就要尽数收入囊中了。”

章梵道:“我的身份一日没有公开,一日就不算名正言顺。”

宋今不以为意:“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

章梵:“我不想等了,夜长梦多。”

宋今手中动作一顿,面色自若:“也好,齐王与杨妃子,我都为将军料理好了。”

章梵笑道:“有劳宋长秋。”

宋今:“不知将军打算几时公开,如何公开?”

章梵:“陛下病重不治,今夜驾崩,明日朝会,宣读遗旨。”

宋今:“若朝会上有人反对呢?”

“这才是好茶。”

茶重新煮好,章梵捏起盛满茶汤的小碗,仔细嗅闻,慢慢品味。

“朝会之上,内外戒严,若有反对,格杀勿论。我正缺一颗人头立威,谢维安和严观海跪得如此痛快,倒是让我不好下手了,既然如此,就只能借别人的了。太极殿的砖石久污浑浊,早该下一场血雨来清洗清洗了。”

宋今叹了口气:“我原是想让将军再等等,等长公主或李闻鹊回京,借他们的人头来用,看来是不行了。”

章梵道:“李闻鹊短期内不能回京,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至于长公主,一介女流罢了,便是杀了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宋今摇摇头:“恕在下直言,长公主虽为女流,却不可小觑。但她最棘手的,却是她有谢维安的智,还有谢维安没有的权。若她得到消息,在洛阳振臂一呼,拥立宗室,又得李闻鹊呼应,对您来说,恐怕会有些麻烦。”

章梵漠然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她若身边有成年的宗室子,我还会忌惮一二,但洛州只有一个城阳王世子,不晓世事,就是有人愿意跟随他们,也很难长久,倒是我这边,朝廷规制齐全,若众臣好好办事,我也不会为难谁,他们自然也不可能舍弃长安富贵,跑去投奔一个女人和孩子。”

宋今沉默片刻:“将军所言极是,那么明日要借的人头,恐怕就得有些分量了。”

章梵嘴角翘起,目光诡谲。

“寻常人杀了也没有意义,要杀鸡儆猴,自然是要多杀几只有价值的鸡才行。”

他也是姓章,算起来与长公主他们都是亲戚,但如今这番话说出来,章梵竟是半分没有波动怜悯,俨然早已过了挣扎的阶段,下定决心不再回头。

宋今不再言语。

一室之内,满是茶香。

但他却从这弥漫的茶叶清香之中,隐隐闻见冲天的血腥之气。

以宋今现在的敏感身份,明日肯定是不能露面的。

但就算不在场,宋今也能预见,那必然是一场国朝有史以来少见的腥风血雨,狂风骇浪!

第139章

马车在前往宫城的路上,车轮辘辘,在平整石砖上发出些微声响。

博阳公主掀开车帘,外面还未全亮的天色与熟悉景色一道映入视线。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宫了。

虽然被禁足,皇帝也没有断过她的吃喝用度,但是被迫关在家里,跟自愿留在家里,两种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博阳公主是一个如此热爱享乐的人,每旬她起码都要举行三场以上的宴会,要不然就是在去赴宴的路上,自打被勒令闭门思过之后,公主府一下冷清起来,除了义安公主偶尔还去看她,根本就没有人上门。

起初博阳公主还愤懑,她恨所有人,恨自己的兄长,恨长公主,恨那些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酒肉朋友,也恨害她至此的章年和岑庭,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恨逐渐变得茫然,哭过闹过之后,博阳公主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很多。

皇帝定下的一年之期还未到,她却被提前放出来了,而且被要求入宫参与朝会,往常这种场合,只有在过年时的大朝会,她才会需要参与,今日这场朝会,着实来得蹊跷。

马车速度变慢,最终停下来,但宫门还未到,博阳公主微微皱眉,正想出声询问,侍女已经先一步出去察看情况。

她很快带了一名少女过来。

“见过殿下,义安公主方才看见您的马车了,想问问能不能过来同乘?”

“你是义安的婢女?”这少女面容陌生,博阳公主从未见过。

“正是。”少女落落大方。

博阳公主:“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不像婢女。你唤什么?”

少女道:“我姓白,是义安公主奶娘的远亲,因家道中落过来投奔奶娘,义安公主心善,就收留了我,让我跟随左右,殿下唤我阿白就好。”

她虽这样说,博阳公主还是没有消除所有疑惑,只是在这里盘问一个婢女显然不合适。

“你让她过来吧。”

少女应诺离去,很快义安公主就来了。

“阿姊!”

看见博阳公主,义安很是惊喜。

“阿姊,你瘦了!”

义安公主过来握她的手,博阳公主却悄然缩回。

姐妹俩面面相觑,义安公主有些尴尬。

“阿姊,不是我不上门看你,是阿兄不让,他说你要潜心思过,太多人上门打扰,只会让你静不下心。”

“你也认为我有过。”博阳公主淡淡道,张口就隐含一根刺。

她的目光从义安脸上扫过。

胖了些,眼睛里有光泽,可见过得很好,半点没有惦记她这位同胞姐姐。

博阳公主一面知道这样不对,但一面却忍不住心生怨怼。

她很难不抱着怨气,因为她的前半生里根本就没有“洒脱”这样的字眼。

义安公主不知怎么劝慰对方,许多话早已说过,但博阳公主听不进去,她也无可奈何。

亲姐生性好强,但没将好强用对地方,她知道博阳公主少年时对长公主的歆羡,下意识去学,可学了人家少年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金尊玉贵,却没学来那股子寒梅傲霜的心气。

不管怎么样,再有万般不好,这始终是她的亲姐姐。

义安公主的心又软下来,主动伸手去拉对方。

“阿姊,不要生我气啦,陛下病了,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入宫探望,今天好不容易能见到他,我们得打起精神来,别让陛下再担心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