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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208)

只是手里这绺五色丝线,好像跟摊子上卖的又有所不同。

“是我自己打的小结。”

章玉碗拿起自己手上这个,眨眼就编了个小花结,简单灵巧。

“这样就是独一份的两个了。”

她的语气有点得意,好像在等他夸奖。

陆惟从善如流:“殿下真是蕙质兰心别出心裁另辟蹊径独具匠心。”

“太虚伪了,还是还我吧。”

章玉碗想把香囊拿回来,手却被陆惟捉住,捏了捏才松开,一边把香囊挂在另外一边腰间,不让她拿到。

“这样方显得我诚心,怎能称为虚伪?”

渐渐的,走到人少的地方,灯却多了起来。

附近也不知道是谁家财大气粗,挂了许多灯笼在周边,灯笼下都垂挂着祈福辟邪的应节香囊,香囊上面还挂着小小的木牌,上面刻了“晋”字。

“原来是晋国公家的灯笼,莫怪没人敢偷。”章玉碗笑道,“晋国公行事低调,这指定是上官葵作主弄的。”

这些灯笼虽然只有周边一片,却像把整条街都映亮了。

由于这附近住着的都是王公权贵,即便开放宵禁坊市,寻常百姓也不会过来,而住在这里的人又基本都出去玩儿了,所以整条街空荡荡,除了他们俩,一时竟无旁人。

雨落和陆无事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兴许是被人潮冲散了,又或许是贪玩落下。

天有些潮热,连一丝风也没有。

但她看着这些灯笼,却想起永平城外他们去看灯的那天晚上,也就想起两地相似而不相同的热闹。

长安一片月,亦能照边城。

“算算时间,李闻鹊应该快到了。”

陆惟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恰到好处提起与之相关的话。

李闻鹊要安顿好西州都护府的事宜,还要等张合过去交接,行程自然比何忡慢上许多。

他一来,皇帝自然能放心许多,不用再担心自己睡觉的时候突然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但是李闻鹊来了,长安当真就太平了吗?

就连陆惟,也无法预料这盘棋究竟会走向何方。

长公主抓住他的袖子,打断他的沉思。

“走吧,陪我吃一碗芝麻汤圆去。”

“端午时节,恐怕外头多是应节卖粽子的。”

“那就来个蛋黄肉粽。”

“长安城多为甜粽,有豆沙的,芝麻花生的。”

“陆远明,你怎么总与我唱反调?”

“臣这是不会说谎。”

“骗鬼吧你,明明是你自己喜欢甜口的,还说得真的一样!”

“殿下不就喜欢臣这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性吗?”

“你意思我是鬼?”

“殿下是凤凰,比鬼要好看百倍不止。”

……

明暗交加的灯晕,在地上投下长长短短的影子。

夜深雾重,月光早已隐匿云层。

只有人间的灯,照亮长安的夜。

……

李闻鹊是在两日后抵京的。

他按照惯例入宫陛见。

皇帝见了他,很是高兴:“卿为朕之臂膀刀剑,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李闻鹊想苦笑,但他不能,还得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臣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定万死不辞!”

皇帝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又勉励了几句,赐了宅子财物,又放了他几天假,让他先好好休整,再去禁军接任。

“如今代你掌管禁军的是章梵,他年纪轻,经验不如你,也没有像你上过沙场杀过敌,往后他就在你手下做事,你好好调教他,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

李闻鹊知道章梵,对方是宗室,他打过几回照面,但不熟悉。

从熟悉的环境贸然投身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手下还个个都有来头,李闻鹊不说反感,但心头肯定也有惶惶不安。

他西州都护明明当得好好的,皇帝却突然一纸调令就让他来到长安。

现在张掖以西,虽然没了柔然的威胁,但不代表西行之路就能畅通无阻,商旅离开北朝的保护辖地之后,在离开玉门关前往敦煌一带,屡屡还会遭到盗匪劫掠,加上何忡投奔吐谷浑,西域许多小国都在观望,李闻鹊无法确定自己走后,宋磬和张合能镇住场面。

再说长安这边,禁军里不乏世家子弟与累世从军的父子兄弟,一个个背后或多或少有靠山,李闻鹊现在脾气也改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只要认定目标就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愣头青,他知道自己一个空降来的大将军,哪怕军功显赫,可是要彻底整顿,让手下人能完全听命,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诸多念头在他脑海闪过,李闻鹊心头更添苦闷。

从太极殿出来,他迎面就看见一个熟人,不由眼前一亮。

“拜见长公主!”

同样应召入宫的章玉碗面露讶异。

“李都护原来是今日入京!”她随即一笑,“是我口误,应该改称大将军了。”

李闻鹊苦笑拱手:“殿下就不要取笑臣了。”

太极殿门口也非叙旧之地,章玉碗就道:“我正要入内觐见陛下,回头再为李将军洗尘接风吧。”

李闻鹊忙道:“殿下请,不敢叨扰,臣先行一步。”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疑问,在长安也没什么熟人,真想问点消息,也只能问公主和陆惟他们,就算公主不约他,他迟早也要递帖子拜见的。

两人在殿前匆匆道别,章玉碗入内拜见。

中官将她引入偏殿,而非刚才见李闻鹊的正殿。

偏殿也是皇帝办公会见朝臣的地方,但相对不那么正式,一般只有重臣有此待遇。

章玉碗进来就被赐座赐茶,这也是以往都有的待遇。

只是现在非年非节,这几日朝堂上也没有格外重大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今日皇帝为何特地郑重其事将她召入宫来。

总不会是为了立太子之事让她再度表态吧。

没等章玉碗猜测太多,皇帝就说话了。

“阿姊,这几日朕一直做梦。”

章玉碗道:“陛下可是龙体不适,召见太医了吗?”

皇帝摇摇头:“朕总梦见阿父,就是朕的生父。”

章玉碗沉默。

对皇帝生父,她的皇叔,章玉碗并不熟悉,也就没有贸然接话。

皇帝也不需要她搭茬,接着说下去。

“父亲先是问我,为何迟迟不立太子,然后又问我,为何将博阳软禁,连续几日,都梦见此番场景,父亲咄咄逼人,我无言以对,醒来面对一室空寂。在梦里,我有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越来越生气发怒,最后拂袖而去。”

说至此,皇帝叹了口气。

“齐王如今尚未长成,秉性不明,而且他外家是严氏,虽然严观海现在贵为右相,可说到底,那是朕的提拔,他才有今日,若以他本身的能力,实在斗不过赵群玉的。严妃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朕担心,齐王将来担不起重任,会被有心人挟持利用。还有,杨氏有孕了,待她生下皇子,朕会封她为妃,杨氏聪颖伶俐,孩子想必也能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