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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207)

“可不是人人都爱他这聒噪与风流,否则说媒的人都已踏破刘家门槛。而且我听殿下意思,似乎对我的寡言不太满意。”

两人相邻位置,近在咫尺,陆惟伸手便能勾起公主下巴,一张桃花芙蓉面映入视线,因喝了酒,颊边胭脂似乎越发红了,还带了点灼热,从双颊一直烫到他的手指,再烫到心里去。

他原是刚喝了口酒还未来得及咽下去,此时不禁倾身将那酒渡入檀口,细细描绘,仿佛要用佳酿将人沉溺,也让自己得到片刻休憩欢娱,抛开所有身外琐事,算计思虑,一并醉倒在春夏的果香熏陶里。

不管内里是一颗如何坚韧刚毅的心,躯体总是柔软的,唇舌也是,而这种柔软,总要在两具躯体耳鬓厮磨时,彼此才能真切感受到。

捉住他衣襟的手先是下意识抗拒,而后慢慢松开,又倏然捏紧,揉搓。

酒让陆惟浑身沾染热度,原本略带凉意的脖颈,现在摸上去也带着温润暖滑,像一块美玉,她忍不住用指腹摩挲再三,却蓦地被捉住顽皮的手指。

陆惟不肯让她继续撩拨下去。

似乎听见他低低骂了一声妖女,长公主不由轻笑,另一只手则悄悄去捏他的腰——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重不一,有点凌乱。

“咦,是这边吗?怎么门有点晃……”

他扒拉半天,发现自己把门弄反了,总算进来。

“喝啊,我们继续喝!”

刘复嚷嚷,一副人菜瘾大的模样。

忽然,他给陆惟倒酒的动作停住,眼睛盯住陆惟的嘴唇。

“你嘴巴怎么了?”

“花椒吃多了。”陆惟面不改色,夹了一块糖醋莲藕送入口中。

刘复歪着头疑惑半天,才想起来:“今天没点有花椒的菜啊!”

他虽然醉,又还没有完全醉,看着陆惟的嘴唇思考半天,好像终于悟到什么,下意识又去看长公主。

长公主倒也没什么异样,她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双颊两坨嫣红,目光漾漾水意,只是神智异常清醒,见刘复望过来,便朝他眨眨眼。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她与陆惟之间,虽然在刘复进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可那种暧昧情热的氛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散尽的。

刘复也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他渐渐张大嘴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终露出包含了难以置信,震惊莫名,追悔莫及的复杂表情。

然后——

哇的一声,刘复嚎啕大哭。

“陆远明,你这混账王八蛋,让我当不成驸马了!”

第96章

人人都说,陆惟神机妙算,见微知著。

但他再能算,也算不到刘复会是这种反应。

眼看对方越发来劲,陆惟冷静的面容微微龟裂。

“别嚎了。”

他喝酒不多,倒是被刘复嚎得头疼。

刘复抽抽噎噎,不忘控诉他。

“在边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倾慕公主,还与你说了好多心声,结果你转头闷声不吭就、就……要不是你,殿下指定看上的是我!”

陆惟:……

要说先前刘复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那也未必,可他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只因陆惟口风极紧,自制力又强,平日里早出晚归,加上最近大事频发,将许多人的注意力也转移过去了,刘复从那接二连三的风声鹤唳里嗅到危险,连去临水坊玩耍的次数都少了。

他跑到陆惟家里住,其实也源于一部分小动物般的直觉,因为汝阳侯府虽然封侯,但他不在朝廷担任要职,对朝堂上的消息反应慢,即便听说事情,也未必会去解读。陆惟就不一样了,近水楼台,便是天塌下来,姓陆的估计都能提前察觉。

刘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你小子平日不显山露水,原来是早就暗度陈仓了,好好好,算了认错你这个兄弟,呜呜呜,殿下,殿下那么好看,那么温柔,连说话都从来不高声,跟我家老娘完全不一样,怎么就便宜了陆远明呢!”

陆惟心道,她说话是从来没高过声,只是下手狠而已。

再看章玉碗,正托腮瞅着刘复哭嚎,笑盈盈的,事不关己,倒像是在看陆惟与刘复之间的爱恨情仇。

陆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

“你在临水坊的那些小娘子呢?”他淡淡问道。

刘复的哭声戛然而止。

“月染,贺兰,南春,还有谁?”陆惟又问。

刘复:……

“除了临水坊,还有清音阁吧,细柳,初芽,杏娘?”

刘复忘了嚎哭,渐渐张大嘴巴,面露惊恐。

“你、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陆惟冷笑不语。

刘复颓然趴在桌上,像一下子被抽掉骨头,长吁短叹。

其实他也不是就真对公主死心塌地到那个份上。

但刘复还清晰记得自己真正对公主惊艳的那一刻。

不是在永平城外刚下马车,看见一个柔弱的公主,也不是公主对他浅浅一笑,虽然公主与他想象中的满面风霜不同,刘复对公主的印象也大为改观,但他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公主固然容貌卓绝,也不至于令他失态至此。

真正让刘复惊吓之后乃至仰慕的,是公主在冯华村,拿了他的剑,转手挽出一道剑花,将那蜡烛削成几段,刘复虽然不谙武功,却知这举重若轻,比皇城高手也不逊色。

再后来公主在上邽城背水一战,手中握着他相赠的压雪剑,衣裙染血,杀气凛凛,与那柔弱外表大相径庭,这样的反差更增风采,见者谁又能不心折?

虽说那一缕情丝,轻飘飘的,可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存在过的。

这一想,刘复又有些悲从中来。

眼泪再度冒出眼眶,但比眼泪更快的还有鼻涕,他低着头,鼻涕不小心就滑下来滴落自己面前的饭菜。

刘复:……

陆惟:……

刘复深觉丢脸,趁着酒意直接掩面而逃。

“刘侯——”

身后,陆惟喊住他。

刘复跑得更快了,扔下一句我回家喝醒酒汤去,就头也不回疾奔出门。

陆惟这才来得及续上后半句:“你说请我们吃饭,连酒菜钱都没付就跑了。”

公主早已笑得趴在桌上喘气。

陆惟:“……经此一事,他怕是三五天不肯出门了。”

刘复不愿意回家,最后大抵还是躲在陆惟私宅祸害里面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少了一个人,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两人下了楼,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走着,不时被人群簇拥着分开一前一后,很难有并肩同行的时候。

陆惟又一次回首,就看见章玉碗站在小摊前,手里还拿着两个香囊,刚好付完钱。

他以为另外一个香囊是给雨落的,便没有多问,谁知章玉碗走到他面前,将东西往他手里一塞。

陆惟看着香囊上系的五色丝线,后知后觉想起这是端午习俗,这种香囊本该是家里人为其准备,他从小独来独往,后来是陆无事准备的,每年端午前后让侍女为他准备好的衣服系上,陆惟也从未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