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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月留光(4)

谭天明留了个悬念。

“你再看这里。”

说罢快进到女嘉宾宿舍夜谈。

钟颖友好询问陈纵,“你刚来没一会儿,应该都不太熟悉。名字能对上号吗,会不会选错人?”

“你们都美得很有辨识度,我都记得。但那几个,我就说不好了……”陈纵笑着扭过头,漫不经心问张雅骢,“Arya,你选谁?”

两位女嘉宾慌忙阻止,“这个不兴问的。”

谁知道张雅骢力排众议,很笃定地讲,“我选周正歧。”

陈纵确认了一遍,“男三?”

张雅骢点头。

子夜:“这个应该不能播?为什么剪进去了?”

谭天明笑:“对后续情节有重大推动作用。”

谭天明快进到最终结果公布。

周正歧仍坚定选择了张雅骢。

子夜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说过,他很聪明,也很笃定,”谭天明道,“因为圈粉。”

子夜笑了一声。

说话间,节目又播出一程。张雅骢也异常坚定反选了周正歧,其余并无悬念。

而进度条走到陈纵的选择时,一条大大的红心箭头指向了周正歧。

屏幕将这三角关系放大再放大,以至于有了震撼的效果。

剧情终结。

子夜脱口一句白话,语气微愠, “搞乜鬼?十五分钟前,名同人都对唔到。十五分钟后,人哋拣乜佢又跟住拣……考试抄答案呀?” (搞什么?十五分钟前,名字跟人都对不上,十五分钟后,别人选什么就跟着选,考试抄作业?)

谭天明没接话。

他有点诧异。

子夜不爱讲白话,谭天明常年在内地奔走,国语也全无口音,故两人在一块儿,不太讲白话。

而且,子夜此人人如其名,冷静得像能吞食一切声息的子夜,不太有什么情绪起伏。

这会儿急急讲出这么句,只能说,他是真的有些着恼。

子夜代入了。

只能说天意难测,又或者这女孩子真的很厉害。饶是他铺陈了这许多她的坏处,子夜不知为何还是代入了她。

第2章 陈纵2

片子是预录制的,没有片尾和预告,放完即止,子夜的公寓也就在这种突兀的断章中陷入黑暗。

那条信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手机连接了音响,简讯提示音有如天外来音,将正在神游的谭天明吓得不轻。

正因如此,也很注意不到屏幕上方的消息。

【南北】:「哥。」

哥?

子夜是陈金生独子,这世上谁会这么称呼他?

表亲?陈家直系亲属子夜尚且不常与之往来,遑论旁人。

【南北】:「我在港市,没有现金,付不了车费。」

“哥”这个字,至亲至疏。

谭天明明白过来:亲姊妹叫他“天明哥”;工作往来的人也会套近乎叫他一声“哥”——故发信人要么和子夜极亲近,要么完全不熟。

【南北】:「你住哪里?」

【南北】:「我叫司机开过来,你帮我付一下好吗?」

【南北】:「我不认识别的什么人……」

眨眼的功夫,“南北”的消息连进来三条,看得出真的很急。

谭天明转头看向子夜。

子夜盯着投屏,很宁静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弯身,拿起手机回复。

谭天明移开视线。

“叮”地一声,伴随房间一亮,谭天明终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发现是一条消息失败提醒。

“您尝试给用户【南北】的‘在哪’信息发送失败。”

还附带一则官方温馨提醒。

“对方已将您屏蔽/加入黑名单。“

谭天明是很坦荡的人。见惯子夜受人追捧,这会儿免不了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

子夜脸上无甚表情。过会儿却笑了,有些自哂的意味。

很快,【南北】很贴心地分享了一则位置信息——嘉拿芬道的利嘉大厦。

至此,谭天明已然好奇心爆棚,想见识一下这个“南北”究竟什么来头。

便试探着问了句:“若不想见,又担心对方处境危险,不如我替你出面去应付。若对方之后还纠缠,我也可替你打发。”

子夜又安静坐了一阵,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异常疲惫。半晌,子夜终于找回些许社交力气,答道:“不用,我可以应付,谢谢你。”方才起身,随意套了件风衣出了门去。

风衣搭家常衣裤——还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

谭天明这样作结论。

*

尖沙咀这一带多老街。礼拜六八点时分大约是个好时辰,狭小街道上又安插了个地铁站出口,单行道上车辆近乎寸步难行。

红白的的士停在街边,后车门开了一扇。女孩子站在车门不远处,机车外套与黑色骑士靴之间是纤长的腿,肤色是本地少有的白;上衣下沿露出若有若无的短裤边缘,主打一个下装消失术,着装是本地少有的花里胡哨。兴许是内地网红——从地铁站出来的行人十有八九回头将她打量,多半这么想。

陈纵站着等了一阵,裸|露在外的两条腿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她像不知道冷,有时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同的士司机闲聊两句。这趟司机是个尚算英挺的年轻男人,在此地耽搁了总有二十分钟,竟没着恼。还有功夫递上名片,叫她与朋友下回来港,可打电话给他——做生意与搭讪漂亮女孩两不误。

两人已然聊了一阵,一人粤普掺杂,一人拿着google翻译器大音量播放,惹路人频频发笑。

这会正说到她朋友:“你嘅朋友……喺大学读边课?”

陈纵以夹生广东话自信回应:“佢……教书,唔喺学生。”

发音到底古怪了些。司机偏了偏头,有些发懵。

陈纵掏出手机,拿粤语翻译器翻译后文,正准备播给司机听。那一瞬,像有名人出街,被人认出,人声忽然喧嚣,间有年轻的声音同什么人打招呼。

“陈生晚上好。出嚟买宵夜?”

那人闲适答了一句:“宵夜甘早?”

话音略显沙哑,有别于从前;也没听过他讲广东话,陈纵却顷刻辨认出,抬眼往人群一望,又触电一般收回视线。

对方已然寻到目标,径直往街边的士走来。

侧镜映出橙红车道,映出靠近的修长人影。陈纵心有所感,没有动弹。

司机却似乎认出他,试探招呼:“陈子夜陈生?”

陈纵让开些许,背靠车窗,尝试与他对视。

来人在近前停驻,视线轻轻落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如果这一幕是一部三俗电影,导演一定要在这镜头上挖空心思——灯光就位,群演定格,背景在霓虹闪烁下渐渐模糊。特写镜头给到两张脸,两双眼,一眼万年,演员眼神交汇的瞬间里如同念诵史诗。还要声情并茂,还要播放情感战歌,好使观众声泪俱下。

可惜饶谁看来这都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见面。两人面上皆波澜不惊,和见街上陌路人无甚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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