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梅妆初好(出书版(14)

直至车队顺利抵达楼兰的绸庄分铺,炉中的宫芽蕨也方巧燃尽。

水沐清开始细细审视起这非同小可的暖炉来,无意间发现刻在暖炉内壁上几个小字:“若破之,方可知晓最后玄机。”是她娟秀的字迹,藏着欲晦又明的神秘。

水沐清略有迟疑,而后果断地用内力震碎了那只暖炉,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埋在灰烬里的薄瓦碎片,除了那点若有似无的暗香,竟是什么都没留下……

犹记得绕在心头那一丝微妙的遗憾,原想再见面时问个究竟,怎知两年一过,便也将之忘得干净了。

“等明日,一定要向你讨个答案才好。”思及此,水沐清的唇角浮出一朵温柔的笑漪。却未等这抹笑容在眉角绽放开,便只觉后背一震,来不及回首时便已被身后人封住了穴道——隔空点穴!真真是——该死!若非因她心神不宁,凭自己的武功修为,又怎会给偷袭者可乘之机?!

月影魅残,身后是栖巧檀香盈袖,幽幽浮浮,飘忽不定——是她偏好的那一味熏香。一如婉婉萦绕在耳际的声音,熟悉得让他心寒,“夫……”又在转念间换了称呼,“水沐清,有些事,我也该与你说个明白了。”

眉玺!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是——

“我并不是什么杜家二小姐,与你成亲本是奉主上之命,并非真心嫁你。而这三年来,你我一直相敬如宾,亦不曾有过肌肤之亲同房之契,这夫妻之称可算有名无实。平心而论,你未曾给我一份情,我亦不曾予你半份意,你我谁也——不欠谁。”

不、不不——眉玺你还欠我一个答案!水沐清在心底喊,紧蹙的眉峰倒映在冰面上,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却见他在顷刻睁开眼睛,眸底掠过一抹锐利的精光!原来她——

“事到如今,我需回去复命。你我的夫妻情分,便也到此为止了吧。”

说着这样绝情的话,语气却不见一丝锋利,只因眉玺原本就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啊!说话温腔软语细声细气,笑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了别人——亦是这样的,善解人意的女子……

恍若柳暗花明的刹那,云开雾霁明月也现。携同所有藏不住的思念都在瞬间清晰起来……满满写在思念里的再不是从前那道支离破碎的影子——却是她温静淑好的眉目,是她低柔轻软的话语,是她装聋作哑时讨巧的神情,是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朝自己摊开掌心时那一抹淳熙的笑容……

“水沐清,你——好自为之。”

便闻身后一丝轻浅的叹息,衣袂翩跹,终是连那檀香味也飘远了,飘散了,触之不及。

徒留孤影对镜,水沐清轻叹着阖上眼眸:眉玺,眉玺……原谅我的自私,我已经,没有办法放你自由……

第五章 浅印·红缎

子夜,魅时。是谁偷摘了残月藏身蔽影?刹那间星云易色,熟睡的人又岂知瞬临的危险?便闻“吱呀”一声,萃倚阁朝南的窗户灌进了凛冽的寒风,紧跟着一道黑影溜入,寂寂默默地阖上了窗。

床上的女子闻声利落坐起,嗅到来人身上的血腥味顿时一诧,“你怎么……”已然知道了来者何人。

“哼,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冷冷的讥诮声,那道黑影转瞬便已近身至床前,“该死的,躺在戚总管床上的竟是言忌!”

“……呀?”眉玺竖指掩唇,好似不明所以的口吻。心下却已有了数,水家绸庄每一分铺都有好几名“护主隐侍”,他们表面上与家仆无疑,功夫之深却堪比大内高手。想必言忌也是其中之一了。

“少跟我来这招!”来人气哼一声,忽然蛮横地伸手捉住她的发,????的不知在扯着什么,一面嘴里喋喋咒骂着,“见鬼!你怎么没早先告诉我——那言忌算什么狗屁家仆?凭他的内功底子,恐怕连西晷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连自己的破杀“柳叶刃”都能轻松接住并反手送还过来——手臂上的割伤便是因它而起。简直是奇耻大辱!害自己不仅杀不了戚总管,倒过来还要被自己的武器弄伤!若非自己轻功胜他一筹,怕是连脱身都难!

“我……这里有金创药。”不能点灯,眉玺小心摸索着正要下床,却被对方出手拦住——“来不及了。你——先忍一下。”

眉玺霎时只觉得右臂一疼,对方已用柳叶刃在她手臂上割了一道不深的伤口,紧接着便闻屋外一声惊呼——“有刺客!”伴着混乱的嘈杂声纷纷往萃倚阁这边涌过来。

而真正的“刺客”却已经翻身至床底下躲了起来。

黑暗中摸索到床头的那瓶金创药丢进床底,眉玺叹息着摇摇头,唉,好像她又该当替死鬼了吧?无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哐——”的一声,萃倚阁的门被大力推开,呼啸的北风肆无忌惮地登堂入室,明黄的灯火映亮了门外一张张惊恐不安的脸,站在最前面的言忌更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她?

便见床上的女子合衣而坐,乌发凌乱披散,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微微侧着身,倒像是故意让言忌看见自己右臂上的叶刃伤口。

就在下人们皆瑟缩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时,只有戚总管一脸惶急地亟欲上前询问:“要命了要命了!少夫人定是被那刺客——”

还未迈出几步却被言忌谨慎地伸手拉住,“戚总管,那刺客,可能就是……”他为难地皱紧了眉,没有说下去。

“不可能——简直胡说八道!”戚总管激动地扬袖大喝,他原本身体就不好,这样一喊更是连连狠咳了好几声,“咳、咳咳……少夫人怎么可能会是……”

眉玺默不做声地低下眉来,心里竟有一丝欣慰:幸好,您没事……

“可是少夫人手臂上的伤口——还有——”言忌急着跑到窗前,推开窗户,指着雪地里留下的两行浅浅的脚印,“还有您看这脚印——”

“当真是她留下的?”不期间一个微笑的声音打断了言忌的话。

眉玺浑身一震,本能地抬首,望向正背着手悠悠然走进来的男子。他依旧是那副闲然自得的神情以及春意盎然的微笑。然而定是她的错觉吧?他凝眸望着自己的眼神,竟真真是,温暖的……

她又慌忙把眼帘垂下去,交叠的十指莫名颤抖得厉害。隐隐期待着他知道真相,却又矛盾地害怕着——害怕当这一切水落石出的那刻,她便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大少爷!您可终于醒了!”言忌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大少爷还真是要人命的淡定,早先安排他“守株待兔”说到时候自己会来接应,结果等刺客真露出马脚了却不见了他的影子!

水沐清不以为然地扬扬眉,“这穴道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自行解开的。”转而笑望了床上的女子一眼,眸光有刹那间的深不可测,“真不得了,那刺客都将我的贤妻吓傻了。”他走至床前,很自然地伸手轻碰了一下眉玺的脸颊,“有温度了。看来很听话嘛。”眉眼融融,他笑得极是满意。

上一篇:折下空情许 下一篇:卷帘绣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