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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22)

仅一瞬,便已沉沦,万劫不复。

“偷窥是小人所为,折、夕、公、子。”

当旖旎画境乍然消失,当那个清冷又讥诮的声音清晰地从身后传来时,师折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眸之时,却是真真切切地望见了她!

那样清婉动人的容颜,那样嘲谑却不减媚意的笑容,那样清澈的,燃烧着漆黑焰火的眸子,果真是——郁、漪、池!

“漪池?!”师折夕又惊又喜,一贯温淡的声音竟有一丝微颤。

郁漪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竭力抑制住几欲爆发的冲动,缓缓地睁开眼睛,再缓缓地勾起一抹柔媚动人的笑靥,“我说折夕公子,你是不是嫌辞颜宫太寒酸破落,才特意跑来这里看花赏月的?”

师折夕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不说话。

郁漪池微眯起眼睛,“怎么?你已经害怕到连话都不会讲的地步了?”停顿了一下她又笑,却是笑得温柔又轻蔑,“嗳,我原当你是什么义胆侠士呢,没料到——”

“我曾以为我会死。”师折夕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凝望着她,脸上升起了眷恋而落寞的神情,似半开半谢着的花,绝望又期望着,“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郁漪池蓦地一怔。

“可是,真好……我又见到你了。”师折夕忽又笑了,“真好啊……呵呵……”他笑得有些赧然,有些小心翼翼,更有些不知所措。

郁漪池只觉得心跳陡然乱了节奏。望着他温静无邪的笑容,那原本想要戏谑,想要讽刺,想要将他扎得遍体鳞伤的话语,竟都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了。如果之前一直是他让着她护着她宠着她,那么此刻,她更想好好宠他一回,这个笑得温柔而孩子气的男子。

似乎是蓦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师折夕又在瞬间敛了笑容,低眉款款有礼地道:“折夕未经宫主允许便肆意踏足此地,实在抱歉,还望宫主见谅。”

郁漪池不禁微微皱眉,明明早已习惯了他的假扮斯文故作儒雅,现在看见了,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里确实是辞颜宫的禁地,你本不该来。”本想好好谑弄他一番,出口的话语却是说不出的淡然,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刻薄之意。郁漪池隐隐察觉出不对劲了,自从他离开之后,仅三日之内,所有的一切,竟都零星而微妙地起了变化,一发不可收。

都怪这——这该死的,师、折、夕。

“只是,又要如何出去?”师折夕不禁又要皱眉。这下可好,连她也一起困住了,纵然心里欣喜难喻,却也免不了加重了担忧。

郁漪池不动声色地敛回心绪,眯眼睨他,哂笑着道一声:“山人自有妙计。”

只见她一扬手,垂眸轻念了几声咒语,霎时便见一道耀眼的金光,如撕裂的朝阳般璀璨夺目,由一缕四散为千缕万缕,直直射向周身的白幕,一片金链势如破竹。而那漫天云雾竟似也被这金光吸噬了一般,逐渐消散于无形。

云散雾开,浩然一片春光明媚的锦绣河山!青山环碧水,碧水携落花,落花依依朝东去。树冠成阴,落英遍地。几缕翠烟聚,晓妆眉更妩,似仙境。

“这云笙浮境本是时空逆转之地,瘴气又太深,隔绝了一切灵术,唯有千线镯有办法治它。”郁漪池淡笑道。原来方才那万道金光,竟都是源自手腕上那只精巧的金镯子。

“早知如此,我就该偷了你那镯子再来。”师折夕玩笑道,否则也不会被困得如此狼狈。

郁漪池眯眼望他,唇畔浮出一贯嘲弄的笑意,“那好啊。现在,你负责带我出去。”

第八章 血色旖梦

日落西山脚,等那明月携彩出。漫空星碎点,争艳了一整日的缤纷花树皆也合叶而眠。流水般的月华下,师折夕和郁漪池对坐生起了薪火。红黄交织明晃的火光,丝丝曳曳,照得两人的脸庞也别有一番灵韵神采。

手托腮,静遐思。纤长的羽睫垂下错落的阴影,楚楚动人的神秘。师折夕枕臂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托腮凝思的女子,总是藏不住唇畔抿出的笑漪。

“很好看吗?”郁漪池懒懒地哼了一声,手指随意地拨过耳畔的青丝,似嗔亦笑的神情,视线却始终凝视着面前的明火。

师折夕微微笑了笑道:“嗳,难得能这样看,自然要多看看。”虽是玩笑话,却少不了有叹息的成分。是啊,这样对坐,不说话,便只是看着,他也觉得满足。怕是以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郁漪池这才抬眼看他,只略微一眼,便又垂下眼帘,没好气地问一句:“折夕公子可是知道了该如何出去?”

“嗳?此地青山绿水风光无限,我倒有些乐不思蜀了呢。”师折夕眯起眼笑,笑得有些邪气还有些无赖,“要不你也陪着我多留几日?”而不等对面的人投来轻蔑的目光,他已敛去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道:“这一带溪流是活水,看那落花向东去,想必朝东定有出路。”

郁漪池眯眼满意一笑,“与我所想一致。”她的下颌枕在膝上,探出指尖轻逗着面前的柴火,手腕微动,那滑出衣袖的千线镯便被照得金光灿灿好生耀眼。

师折夕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金镯子,不禁喃喃地道:“嗳,你倒也不问,我究竟是从何得知你的名字?”他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幽怨,倒像是不大情愿道出这个事实。

郁漪池察觉到他不一般的视线,心下明白了一二,“怎么?莫不是从这千线镯上发现的?”她一抿樱唇,一朵妩媚动人的笑漪便从唇畔绽放开来,“那可就奇了,这镯子我戴了七年,却也不曾看出‘漪池’两字。”

“只因它并非用汉字所写。”师折夕微笑着解释道,“想必你也看出那镯子上突兀起来的纹路,怕是将它当作花纹了,其实不然。”

郁漪池略微一讶,便赶紧照着明火细细端详了那只镯子,果然,那千根金线绞成的纹路中隐隐突起了四朵不循理的花纹,虽不明显,却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是……四个字?”

“不假,是苍掖文。”师折夕微笑着点头,“碰巧我学过,便认出来了。”言语至此,他又恶意卖了个关子,“那你猜猜,会是哪四个字?”

狭长的凤眸分明有道异样的精光瞬闪即逝。郁漪池忽地将手背遮落在眼睛上,指尖狠掐着额心,好半晌,低低地道出一句:“吾……徒漪池。”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淡然。

师折夕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尽管她将那情绪藏得滴水不漏,但细心的他又怎会听不出那四个字带给她的震撼以及痛苦?那简单的四个字啊……

“啧,你倒真是会算。”师折夕玩笑道,企图缓解这阵难捱的沉默。

郁漪池半眯着眼睛笑,那笑容里有一种好温柔的牵痛,“是啊,他从来只将我当徒弟……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是呵,他每一次道“吾徒漪池”时可曾察觉出她的悲哀和绝望?他又怎会知道,她想当的不是徒弟,而是与他执手偕老的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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