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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21)

没料到少女把眼睛一眯,笑得好生妩媚,“嗳呀呀,果然是年纪大了,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吗?木老头啊木老头,你究竟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当他的徒弟了?”

“哈哈……”白须老者与郁翎非相视而笑。这娃娃牙尖嘴利,说不过她,罢,罢。

翎非,从现在起,漪池便是你的人,不许嫌,更不许弃!否则,哼哼,做鬼也不放过你!少女在心下狠狠地施着毒咒,却是不由自主地捉紧了他的手。他手心的温度,暖得让她贪恋。嗳,若是能这样握住一辈子,该多好……

察觉到她卸下戒防的靠近,郁翎非也下意识地加重了指间的力道。当时他又怎会料到,便是这一握,将那一生的缘孽缠绵也握成了缱绻难解的结。

谜样云雾里,斑斓的画境旖旎交织,逐颜宫的长廊,青灯成线莲花遍开,凝翠的玉色一路延展到了天涯彼方。灯影错落,忽明忽灭,望不见尽处。少女的欢笑比那银铃还要清泠悦耳,但师折夕望着,眼里却只剩惘然,只剩心灰。

心心念念的人儿分明便在眼前,却怎样伸手都触之不及……

“禀告宫主,赵青使求见。”

“赵越回来了?”郁翎非眼里绽放出奇彩,正环着在他颈项嬉闹的少女循声抬头,便见一个青衫男子风尘仆仆地走至面前,跪身行礼,“参见宫主。”

“此去潋水城一路奔波,可真辛苦你了。”郁翎非温和一笑,转而望向身后的少女,柔声道:“漪池,快叫‘赵叔叔’。”

少女“哼”了一声,撇过头,眼睛看天。见她如此,郁翎非也只能作罢,然望着她的神情却始终是宠溺。

“她是……”赵越扬眉一讶。

郁翎非微微笑了笑道:“她叫漪池,是我新收的徒弟。”

话音未落,却只听见少女的叫声:“我才不是你徒弟!不是不是不是!”她捂着耳朵不顾一切地大喊。她才不要当他徒弟!永远永远都不要!

赵越哑然,眼见郁翎非无奈地摇头,便忍不住玩笑了一句:“宫主的爱徒脾气不小呢。”

少女原本就满腹委屈,一听这话更是大受刺激,冷眼一横赵越,削尖了声音骂道:“放肆!你算什么东西?这儿容不得你说话!”

赵越一怔,抬眼望见少女的眼神,那样荒漠而鄙夷的神色,当下便有一种被羞辱的尴尬,“抱歉,属下失言了。”他低眉颔首。

细心的少女又怎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甘,不禁冷笑一声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漆黑燃焰的眸子里尽是不屑,“哼,你还真把自己当——”

“漪池。”郁翎非忍不住沉声打断了她,“莫要胡闹。”心下不免要叹,这丫头虽古灵精怪招人喜爱,蛮横使性时却也的确伤人不浅。可不是,今早便有丫鬟跑来抱怨过呢。

“师严方能出高徒,宫主定是将她惯坏了。”赵越敛眉笑道,语气里却有一种幸灾乐祸。听在当局者耳里更像一根锋利的刺,亟欲拔之。

但见清冷的眸光一闪,气至极处少女却是俏盈盈地笑了,“嗳,翎非啊,若你的属下皆是这种人,我可真要替你这逐颜宫担心了呢。”软绵绵的声音里夹杂着三分媚意,却是椎心刺骨的讽刺,“唉,居心叵测胸怀鬼胎的小人,又何必留他在这逐颜宫?”

赵越的脸色猝然一白,“你——你——”竟已说不出囫囵的话来。

眼见他羞恼不堪,少女眯眼一笑,言语更是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啧,人家都说相由心生见貌见人心。一看某些贼眉鼠眼的人就知他绝非正人君子。唉,我就奇怪,难道这种人早起时都不照镜子的吗?就这样一张脸他也好意思——”

“啪——”

尖酸的话语被一个巴掌生生打断。少女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打她的人,震惊之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噩耗一般,而那震惊却在瞬间转为忿恨,再转为忍泪的凄凉……

“你太不像话了!”郁翎非厉声斥道,转而移开视线不再看她。藏在袖中的手却一直在抖,一直在抖,一如他悔恨不及的心。

而下一刻,画境中的少女已不见了身影。

“漪池,你总是这么任性呢……”师折夕闭上眼睛苦涩一笑,心里却也是悔恨万千,仿佛那打她一巴掌的人成了自己。

漪池,那一巴掌伤的是你,痛的又岂止是你啊……

又是一阵画境的叠晃交错。而下一幅画境里便只剩了那个男子,那个沐着月色斜靠在窗棂前,专心致志雕琢着玉莲想要弥补的男子。

眼儿媚,莲生香。莲花拥莲子,莲子清清清如许。怎料——

“呤”一声,那朵饱含主人心意的玉莲竟被硬生生砸在地上,惊起碧翠的水漾凝滴。围聚的丫鬟们皆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连唏嘘叹息声都被噎在了喉咙口。

唯有少女在“格格”笑着,那笑容好生妩媚,却也好生残忍。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唇一勾,便轻飘飘地道出两个字:“恶心。”

媚眼如丝,笑靥生花,却似针刺一般扎在郁翎非的心尖上。然而,心痛的却不是她的刻薄残忍,而是她藏在笑容背后的寂寞和痛苦。

“反正也只是摆饰,你曾看过一眼,便也是好的。”郁翎非轻声道,声音温柔到小心翼翼。

眸中那隐忍的泪光终于也肆无忌惮起来,少女忽然箭步冲进了他怀里,一拳一拳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我恨你我恨你!郁翎非我恨死你了!”她嘶哑着声音道,“你怎么可以打我……你怎么可以……”

“漪池……”郁翎非正要伸手去抚摸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忽然眉头一皱——少女竟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牙印处立马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一丝丝,一缕缕,有一种刺眼的妖艳。

少女仰望着他,樱红的唇勾起一朵妩媚至极的笑靥,“我要让你记住,不准再凶我,更不准再打我。”她的语气是不容否决的霸道。

静静地注视着美丽怜人的少女,郁翎非温柔地笑了,“嗯,永远,永远都不会了。”漪池,漪池,你是这样一个惹人怜惜让人心疼的女孩,我又怎么舍得再伤你半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少女心满意足地笑了,垂眼望见那渗血的伤口,不禁又有些心疼,“疼不疼啊……”她轻柔地执起他的手,细细地凝望着,那样修长而美丽的指尖。

而下一刻,她竟伸出舌尖帮他舔去指尖上的血。一点一点,小心而细致地在他肌肤上落下连绵的吻,像是生怕再弄疼了他。

郁翎非陡然一惊,急着抽回了手,“小伤,擦些药便好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润不惊,却分明有一种颤抖的微漾,如同心底那一阵莫名的悸动,在她舌尖轻舐的瞬间惊起了一池涟漪,那样奇妙,却那样甜蜜,甜蜜到连自己也觉得可耻……

少女复又抬眼望他,眯眼笑得花枝乱颤。那样一张素净的容颜,那样一双清湛的眸子,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蛊惑人心的妖气,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静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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