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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妆初好(出书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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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妆初好(出书版)

作者:未稚

第一章 锦图·绣样

颐安七年,中原颐安王朝遣使与西域三十六国通好,四睦和谐百邻安居,丝绸之路绵延至远,日现繁荣之景。

锦国楼兰,水家绸铺的后苑里,如今已入深秋,满苑蓊郁的绿树却不见败落之势,反倒乐得共与日色欢好。树阴下石凳环桌,有一杏袍长发男子拄颌闲坐,手指轻叩着桌面,一面嘴里念念有词:“帘掩绿满梢,屏鹊枝上闹。飞絮漫过塘,芙蕖花开好……”

石桌上呈的是一方金丝绣缎,上头绣的是江南碧树小桥流水,颦簇花树栩栩如生,巧夺天工的绣艺令人叹服。只是看得久了,男子的眉峰却不自觉地拢到一起,“咏春……”

“大少爷——”似乎还来不及深思下去,家仆言忌急急的呼喊便扰了他的头绪,“大少爷快出去看看吧!楼兰国的桃意公主与梨孜公主为争一方绸缎子吵起来了!”

“嗯?”杏袍男子闻言微微侧身。他本随意绾了个髻,斜挑了一支青黄的玉簪也是松松垮垮的,与那身暖色杏袍倒是极配,而这样一偏首,那发髻更像随时都会散了架子,“我似乎早有交待过,那匹绸缎不可今日拿出的吧?”声音轻淡,但那副眉目倒是温暖得很。

“这……”言忌面露难色,心想莫非这大少爷水沐清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自己也提醒了不下好几遍,怎料还是被刘副管忘得干净……

便见水沐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将面前那副天工绣图叠好收入袖中,“你去告诉刘副管,明日便不用来铺里了。”

“……”言忌的面色微微一抽。他早知道大少爷处事果决,甚至有那么些不近人情,可如今迫在眉睫的事——应该是怎样应付那两位骄纵的公主,而不是让刘副管卷铺盖回家吧?

“这里迷笺最擅长绣蝠纹,且用时最短。”水沐清食指扣颌自说自话起来,口中的“迷笺”,便是整个水家绸庄绣艺最精湛的四十九位绣娘之一,“你先去同她们周旋,并暗中协助迷笺在那匹锦缎上绣朵蝠纹,那桃意公主看见了自然便会放弃了。”

言忌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水沐清便又笑,“桃意之母临逝前曾梦见自己被蝙蝠缠身,桃意公主便将它认作不祥之物,自此一见蝙蝠即生厌。”他半垂着眸注视着自己袖口的金蝶绣纹,笑容透出些许清冷,偏又矛盾地让人觉得他本是个温柔的主儿——或许骗人的仅是那双雍贵无害的眉眼罢。

“就这样照我吩咐的去做吧,之后的事交由我处理便是了。”他扬扬袖子笑得和善,仿佛连袖口都溢出暖融融的杏花香,“刘副管上了年纪,记性也不怎么好使。之前便有过不少次的疏忽,这次又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还真不怎么乐意再多看他一眼。”

好一句轻轻巧意的话,却已判了他人死刑。言忌神色微紧,恭身退了出去。

之后发生的事便如水沐清所料——

桃意公主乍一见那精巧的蝙蝠暗纹,脸色倏然大变。但那蝠纹绣在绸面上极不起眼的地方,便以为是自己不留心忽略了。

“哼,不过是匹破布,姐姐我让给你好了!”桃意表面上趾高气扬,心里更将这绸庄骂了不下百遍——该死的中原人!今日回去一定好好向父王告他们一状!哼!

咬牙忽略掉梨孜眼里得逞的笑意,桃意大步往外走。走出绸庄没多远,却被身后一个和煦的声音唤住——“公主请留步。”

现在才想讨好她?去死吧!桃意气急败坏地暗啐一声,转眸一对上那男子的脸庞,不禁呆了一呆,片刻后俏脸飞上红霞,“你叫本公主?”话锋竟不自觉地磨去了不少戾气。

水沐清歉然一笑,拱手作揖,“草民方才听说便急着赶出来,家仆不懂规矩,令公主不快,实在抱歉,还望公主海涵。”

不急着答他的话,桃意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他来,“你便是那绸铺的老板?”想不到竟是这般风流俊雅的公子,比起她那些不肖的皇兄着实好看太多。

“现在是,不过估计明天便不是了。”水沐清莞尔微笑。

“这是什么话?”桃意皱眉不解。中原人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吗?

“气坏了公主千金之躯,草民岂还有胆再让绸铺开门?”水沐清一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清湛的眸底流转着笑意,蕴了几分风流,只是脸上始终带着谦恭的神情。

“贫嘴。”桃意忍不住喜笑颜开,心底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本公主才不会那样小气呢!”

……

原来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并不单指“美女”。远远地望着桃意公主满面容光地离开,言忌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正遐思时,水沐清已折身走至他面前,“言忌,你去打点一下,明日便随我回中原。”似乎是猛然联想到了什么,他又从宽袖中取出原先那副绣图,凝视着上面精绣的字画若有所思。

“这绣图……”瞧见那独特的反绣工艺,言忌立马便猜出来,“出自素白之手?”

水沐清点头,“两个月前随同最新的那批绸货一道运过来的。”

言忌隐隐觉得不同寻常,正要发问时,便又听水沐清接着道:“今日一早我便收到从苏州送来的急信,信上说——”他缓缓抬起眼来,眸光沉浮不定,“素白死了。”

言忌的身体陡然一僵,“死……了?”

“嗯,他杀。”依旧是不轻不重的语调,水沐清再度将绣图收入袖中,只在低眉的瞬间敛去所有迷惑人的笑意,“而凶手,就在水府之内。”

两个多月之后,江南已入寒冬。苏州城内的四季最是分明,似乎昨日才别了秋的萧瑟,今日的北风便毫不客气地扑面而来。这风里是携着刃的,刮在脸上丝丝凛冽的疼。

碧琉当铺,暖阁垂了纱帘,薄薄的两层细缦罩子,挡不住那侵骨的寒意。

“吱呀——”随着轻柔的推门声,原本清闲的当铺走进来一位绯衣女子。她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白茸茸的裘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倒是应了外面的雪色。只不过,即便是腊月酷寒的天,这样厚实的装扮在江南也极是少见的,想必是个畏寒的人。

“哟,是杜姑娘。”毕老板亲自招呼上去,言语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可把你盼来了。”

“外头风雪大,马车不好走,耽搁了些时辰。”应他的是一个温静的声音,太细致的话语,像怕打扰了别人。绯衣女子将裘帽拉下,露出原本姣好的容貌,并从袖中取出画卷递过去。

毕老板眉开眼笑,摊开画卷,画上的是两只翩跹的紫蝶。雌引雄追,太鲜活的色彩,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上飞出去。没有花草云天的铺缀,简单的两只紫蝶儿极是清落。只在画卷的右下角留着一枚篆书印章,暗赭色的“玺”字,便是她的名——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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