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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19)

师折夕的身体陡然一僵。

“折夕……你不要爱她好不好……折夕……折夕……你,爱我好不好……”琴姗若正要说什么,一双手已轻轻扳起她的肩膀,抬眼的瞬间便见一双清亮温柔的眸子,细细凝视着她。那双眸子幽如古潭静水,似隐着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只听他叹息着道:“漪池,若这句话是你亲口对我说的,该多好。”

借了琴姗若身体的郁漪池蓦地呆住。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可能!她的“易魂术”早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又怎么会被他看出破绽?

师折夕眼里有着了然的笑意,“你的易魂术确实无懈可击,可是你模仿姗若的行为却破绽百出。”他抿抿唇,隐隐觉得好笑。

郁漪池不以为然地睨了他一眼,“怎讲?”

“其一,姗若不会这般无理取闹,虽然她有时候的确有些任性。”师折夕竖起食指温柔一笑,“其二,姗若从不会在背后道人是非,即便她真的很讨厌那个人。”他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而其三——”他顿了顿,随后幽幽地道了声:“姗若真正爱的人,是她的师父……”

郁漪池的眼里瞬现痛苦之色。师父……好陌生却好熟悉的词呵。

她忽然狠劲推开他爬起身,望着他,眼里却只有冷漠和疏离,“既然你早发现我不是姗若,为何现在才说?”好一计“将计就计”!

“唉,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啊。”师折夕缓缓坐起身,耸耸肩笑得很无奈,“早说过你的伪装滴水不漏了,只有当你说——”他的话语陡然涩在了半空,凋萎,有一种说不清的落寞。

他这一顿,郁漪池本要脱口而出的话也随之噎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又是一阵难挨的沉默。

良久,师折夕起身淡淡地道:“只是,我所说的一切却没有半句虚妄之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郁漪池的心里狠狠一颤,下意识地抬眼望他,眸光却蓦然凝住。映入眸子里的是一张熟悉得刻骨铭心的容颜:清雅出尘的容颜,长发也因方才的混乱而完全披散了下来,一地的缱绻。白纱帘有风筛入,吹得他的长发翩翩扬扬,也吹得她的心颤颤悠悠,再不能平……

翎非……翎非……

郁漪池神色一枯,却在心灰的瞬间忽然箭步上前揪住了他的头发,“师折夕!你凭什么要说这种话?你除了套着一张别人的面皮在这里招摇,你还有什么资本?告诉你!你在我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你连傀儡都不如!哈……”

她嘶喊着,大笑着,颤抖的手指揪紧了他的发,恨不得将他的头皮也撕扯下来。

然而师折夕只是望着她,定定地望着,直到在她眼中望见了深深的寂寞和绝望。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握紧了,将自己手心的温暖传递到她冰凉的指尖上,“漪池,你的手好凉……”他一字一句温柔而小心翼翼地说着,“你的心可也一直这样凉着……”漪池啊漪池,为何你总要这样折磨自己……

郁漪池的眼底忽然就有了泪光,指间的力道也在瞬间被抽得一丝不剩,疲软地垂了下来。

师折夕心里一痛,闭上眼睛,随后缓缓地松开她的手,转身,却是往屋外走去。

指尖的温暖乍然消失,郁漪池忽然觉得不知所措起来,似被宠坏了的傀儡突然被主人遗弃了那般焦虑不安,“你要去哪?”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出去走走。”师折夕背对着她淡淡地道。

而他这一走,竟是三日三夜没了声迹!

郁漪池开始觉得焦躁和不安。尽管她只将这心绪归结于天气,这春末迎夏初的燥热扰得她的心也烦躁不定,坐立难安。

“这该死的师折夕!究竟跑哪厮混了?”望着那晚霞映着漫天的橙红时卷时舒,郁漪池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浓稠的红云般灼烧了起来。

“咦?三日前我还见折夕公子往‘云笙浮境’那边走去呢。”正在一旁裁枝剪花的片烟笑着答上话来,“听他说是要去赏赏风景散散心吧。”

郁漪池的神色煞然一变,“他去‘云笙浮境’了?那可是辞颜宫的禁地!你看见了竟然不拦他?!”她气得一扬手就要打她,然而一想到师折夕,便再也顾不上宫规惩罚,仅丢下一句:“我离宫几日,别给我惹出乱子!”便匆匆离开了。

稠云透出一丝柔黄色的光,淡蒙蒙的色泽,糅合着那泼墨似的红,却是别样的鲜艳。

第七章 云笙浮境

云笙浮境,漫天流云重叠织景,变幻万千。眼界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厚重的雾霰罩住了整个苍穹,透不出一丝光来。光阴似也凝然,却有纷纷扰扰的飞花点缀着这单调的白,偶有鲜明的妃紫色细细糅了进去,再被细细啮噬干净,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

“小兔乖乖,告诉哥哥这是哪里好不好啊?”

一个温柔清越的声音隐隐隔着云雾传了出来,带着柔和的笑意以及倦意。

只见一个蓝衫男子正蹲下身逗弄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唇角勾勒出一朵动人的笑靥。似乎连那只兔子也被这仙人般的笑意感染,依偎在他腿边磨蹭,好半天不肯离去。

师折夕起身望着那只赖在脚边的绒球,闭上眼睛按住额头,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

自从三日前无意踏入此地,他便试过了所有的方法想在此处探出个究竟来。然而,无论他使出易术,隐术,咒术,还是五行八卦之术,皆起不了丝毫作用。

他兜兜转转了三日三夜,却依旧走不出这片白。

莫非天要亡他在此?想他师折夕聪明一世,最后竟要在这无人问津之地度过残生,不免有些凄凉以及讽刺。

思及此,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索性靠着一棵树坐下,支着腮望着那片云雾出神,“你若在此地迷了路,会不会也如我一样迷惘?”他喃喃自语。

脑海里又只剩了她。

只剩那张不染世尘的清婉的容颜,那朵不经意间绽放开的温暖的笑漪,那一声声夹着三分媚意七分嘲意的“折夕公子”……

可悲,可叹。他曾言誓旦旦地说要看清她的一切,却在黯然离开她时,心里只剩了怯懦和彷徨。想着她绝望的隐忍和几欲落泪的痛苦神情,自己便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双眸子,那样清湛而美丽的眸子,却燃烧着那样灼烈的漆黑的焰火,在他还来不及望穿时便已被焚化成灰。

“唉唉,真是无情呢,连一次机会都不愿给我。”他叹息的语气里尽是自嘲,唇角的笑意也变得苦涩,“我已经输过那么多次了啊……”

他微眯起眼睛,张开五指,便有飘零的落花从指缝撄萘锕,蜻蜓点水般吻着那温柔如玉的指尖。蜷指捉住一朵,便仿佛捉住了一缕离家的魂,心疼地捧在掌心呵护着。

“呵呵……若我就这么死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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