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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18)

郁漪池却没有说下去,只用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琴姗若,些许戏弄的意思。

“是什么?”琴姗若忍不住问。尽管她从不过问,对这易容之事却不是没有好奇过。

郁漪池没有说话,手指从身后拈来一片花瓣,指尖掐着,细致地将它撕成一条条的花丝,笑眯了眼,“其实,这两种途径都算不上绝,因为心思缜密的人总能察觉出端倪,比如师折夕。”她顿了顿,语气似有不甘,却依旧带着笑,“我的易容术向来逃不过他的眼睛。”

琴姗若抱臂等着她说下去。可恶,你究竟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

“即使容貌变成别人的,身体却始终是自己的。何况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如何能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郁漪池说得轻描淡写,“所以那第三种——”

琴姗若的心跳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成,眼看她依旧一副气定神闲吊人胃口的神情,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倒是说得明快些!”真急死人了!

狭长的凤眸滤过一道精光,锋利如刃,“所以那第三种才是最绝的!”郁漪池猛然逼近了琴姗若,依旧是笑着,眼里却有一种让人望而生寒的诡艳之色,“那第三种,便是将死人的皮骨硬生生剥下来套在另一个人身上!从此那人便可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代替那死了的人活得心安理得逍遥自在!哈!姗若你说,是不是很绝?是不是是不是?”

而不等琴姗若回话,郁漪池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语气激烈咄咄逼人,“而那最后一招,便是你师父,那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师商忌的拿手绝活!哈,哈哈……”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喊出声,接着便是大笑,笑得神色张扬肆无忌惮。

琴姗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由红转白,渐渐连血色也褪去了。不可能……师父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郁漪池忽然松开了她肩,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见鬼,跟你这种人说这些做什么?”她手指抵额抚顺了眉梢,眼里竟现出深深的倦怠之色,“你根本不会明白……”

“不会的……师父不会那么残忍的……”琴姗若失神地摇头,声音哑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一定是谣传,一定是的……”

郁漪池回眸望了她一眼,竟是盈盈笑开了花,“残忍?”她将那个字说得很讽刺,“唉,那我是不是该说,因为你太善良了?”她摇头叹息,“姗若啊姗若,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善良?为什么你就可以……”她像是在询问,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随后她抬头,眯眼看她,唇角一抹妖精般促狭的笑意,“可是啊,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善良’这两个字!”

琴姗若蓦地呆住了。又是那样的眼神,那样摄人心魄却残酷决绝的眼神,那里面只有恨,竟只有,恨啊!

郁漪池忽又媚媚地笑了,“你怕我了?”

琴姗若却是摇头,神色坦然。或许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吧,方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这个女子,让人心疼。

“其实,你真正笑起来……”

郁漪池扬了扬眉。

“很温暖。真的。”琴姗若温柔一笑。

郁漪池不屑地“嗤”了一声,别过脸不看她。哼,一定又是那师折夕妖言蛊惑了她!只是为何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暖融融地绽放开了蕊,缤纷的花色迷了眼也醉了心,扰得她好不安,却好欢喜。

“其实,易容之术最绝的一招并不在此。”郁漪池忽然岔开了话题,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精光,“嗳,你想不想知道?”她诱惑地眨了眨眼。

琴姗若下意识地点头,便见郁漪池媚笑着一步步走近了她。她用力睁大眼睛,眼前似有光影交织着晃晃悠悠凌凌乱乱,迎面走近的女子眸中的笑意愈深,也愈加模糊……

突生的邪念仅是一瞬之间,似乎还来不及察觉,便已移身至空凭阁。八扇窗棂下,折枝花正好,笔墨香四溢。纱帘微掀似女子柔荑,旖旎地撩拨思绪。

“折夕——”一声轻唤,琴姗若推门而入。

师折夕正倚靠在床前看书,眼帘低垂,目色游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抬眼看见她来,不禁微微一笑道:“姗若啊,许久不见了。”他心知,这几日她可一直在躲着他呢。

“呃……其实我……”琴姗若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欲言又止。师折夕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她蓦地一拧眉,一跺脚,狠狠啐了一句:“都怪那该死的郁漪池!”

师折夕扬眉一讶。奇了,这丫头今天脾气不小呢,敢情是来找他发泄的?“她怎么了?”

“她——她好可恶!”琴姗若气红了眼,言辞激烈,“她欺负我威胁我也就罢了,却还要对你——”她一咬下唇,没有将话说下去。

师折夕眉心微凝,隐隐觉得她话中有话,“姗若,有话好好说。”郁漪池的诡异心思他不是没领教过,不过能让姗若激动至此的,他倒是有些……嗯,好奇。

“你知不知道,她竟以沁月的死来要挟我说出你的一切?”琴姗若望着他,表情有些痛苦,“折夕……我对不起你……”她满眼自责。

不料师折夕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那些啊,我早就知道了。”他合书敲敲自己的肩,笑得云淡风轻,“我师折夕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便任她打探去好了。”事实上啊,郁漪池拐着弯儿打听他的事,他反而更觉得欣喜。怎么说,好歹是被她重视了。

“可是——”琴姗若神色一扬,却又在下一刻躲开他的眼神,细着声小心翼翼地道:“折夕,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好怕她,她总是心怀鬼胎,居心叵测……她也是个刻薄的女人,总是动不动就话中带刺,扎得人好难受。”她凝眉顿了顿,神色有些慌乱起来,“更重要的是,我最受不了她蛮横撒泼的时候,简直像个——像个疯子!”她把最后两个字说得很大声,说完又不知所措地垂下眼帘。

师折夕静静地凝视着她好半晌,忽而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姗若,你不知道,她每疯狂一次,我便更心疼一次。”他敛眉幽幽缓缓地道,眼里只有怜惜,“她浑身是刺,在刺伤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体无完肤,因而每一次我只要一想到,其实她的心里应该更痛苦更难受,心里便只剩了心疼。”

琴姗若的身体一颤,抬眼望着他,眸光流转,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只听师折夕接着道:“姗若,无论如何,近期之内我并不打算离开这里。”相视沉默了片刻,他又轻声道了句:“抱歉了。”言语诚恳。

琴姗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眸光一闪,忽然冲上前去抱住了他。只因她的冲劲过大,更因师折夕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一个慌神,紧接着一个重心不稳便仰躺在了身后的床上。

相拥落床,何其暧昧羞人!而依在他怀中的女子却似丝毫不觉得难堪,依旧自顾自悲悲戚戚地说着:“可是……折夕你可知道,我最不愿见的便是你对她的好……”她的声里音满是楚楚的哀意,“折夕……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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