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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待君顾(17)

试问整个淮南城谁不知道水家绸铺卖的是全国最上等的绸料!而水家绣娘的精湛绣艺更是令人瞠目叫绝!水家绸铺里随便一匹料都是天价,除非大富大贵,寻常百姓谁能买得起?

“虽然我知道你和水家的人交情匪浅啦,不过——”

话音未落,西晷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压倒在榻上,且毫无反抗地被对方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枢念,“你——”

但她看不懂他的眼神——那样深不见底的,像浓藻一样明暗莫测的眼神。只听见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自屏风后面传来,“你也很久没有被人偷袭了吧?西方莲座?”

“是……你?”西晷无法侧过脸去看,却能准确地分辨出那是弥夏的声音。

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那道影子从暗处走出,正是弥夏!“我的枢念娃娃真是聪明得紧呐,这回真该好生帮我收拾这狡猾的丫头!”

西晷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枢念,“枢念你……成他的傀儡了?”

没有回答,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讳莫难测。却像是意料之中的,她吐出一丝叹息,喃喃的只当是在自言自语,“是他控制了你的思想,所以你刚才那样说只是为了撒网来套我的话……所以你,定然是无心的。”

她并没有惊慌失措,似乎此刻她更在意他之前所说的所做的那样温情旖旎的一切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似乎还想笑,只是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说:你这样很好。害她脸红心跳暗暗窃喜了好半天,原来却是假的。

他那样温柔将她拉进怀里,害她迷醉惘然差点不知身在何处,原来也是假的。

还以为——自己奈落流水的心情被稍稍体谅了些,原来从头至尾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短暂的失意不可避免,但此刻她更要冷静下来对付弥夏!西晷眼眸一转,心里已有了主意,“若我说,我知道上古倾昙的《蚕衣秘笈》在哪里,弥夏哥哥乐不乐意放我一条生路呢?”上古倾昙的蚕衣神功位居“武林十大奇学”之首,她不信对弥夏没有吸引力!

弥夏的神情分明是触动了下,而后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这个筹码,倒真是很够数啊。”他心里滋生出一条毒计,随手指了指枢念手里的绣花针,笑容放纵,“这丫头嘴巴真刁,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有一大箩。这样好了,你就用那绣花针缝她的嘴,缝一次再拆一次,直到她愿意说出《蚕衣秘笈》的下落为止。”

混蛋!细长的眸子掠过刹那的杀意,竟是西晷头一次动了杀心——因为他。

“枢念!”见他依言执起绣花针,西晷再也忍不住嘶喊起来,“枢念你看清楚,我是西晷啊……”她深深地望着他的眼,企图令他清醒——哪怕只有片刻也好,“老是上你的当受你的骗,还要被你牵着鼻子走的那个笨蛋西晷,不记得了吗?”

枢念怔忪地望着她。他的表情像是傀儡的迷茫空洞,却又隐约不太像。

西晷咬咬牙再接再厉,堆出笑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枢念,我不要那张绣图了,我助你处理完朝廷和潋水城的事,好不好?只要你——”

“够了!”弥夏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傀儡被唤回心智的情况他不是没见过,所以他绝不容许枢念身上出现这种可能!“枢念你还不快动手?”

终究还是主人的命令超越了所有,枢念拿针的手又近了一步,针尖几乎贴上她的唇。

西晷闭上眼睛不再反抗。她看似已经绝望了。

绣花针已经碰上她的唇,却见她倏然张嘴,灵猾的舌头一卷便将那根针含入嘴里。

“你——”弥夏眼眸暴睁只来得及喊出一个“你”字便被一针封喉。不——它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根针,便在它从西晷舌尖射出的瞬间变成了夺命的利刃!她究竟出了什么招谁也不曾看清,只是当那根针穿破弥夏的喉眼时,真气喷薄,鲜血肆流。

电光火石间,风云易色。

施巫者已死,枢念的神志也随之清醒,“西……晷?”好似惊讶地望着身前的姑娘。

西晷的脸色因余悸而微微泛白。方才那招“舌灿飞针”是她生平第一次使,本是险而又险的一步棋,倘若枢念出手阻拦,她便真真只有听天由命了。但幸好——阎王爷站在她这一边,也幸好成为傀儡的枢念似乎反应变迟钝了,不然她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缓了口气看向枢念,蓦地脸上一红,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解、穴。”

却见枢念的神色倏然一凝,并在瞬间起身,摘过身边瓷瓶内新插的几枝浴露杏花。拈花为刃,刹那四散射出——“嗖嗖嗖……”

杏花似雨,暗藏杀机。

始料未及的状况令西晷惊愕地瞪大了眼,这才发现——就在弥夏咽气倒地的瞬间,他的衣袖间竟飞出许多只乌衣蜂鸟,它们飞得奇快,像是急着要出去通风报信一般。

但——最终却成为花下之尸。

这下是连西晷也不得不佩服枢念的出手之快,且杏瓣与蜂鸟的数目竟是对等,一枚恰好射中一只,却唯有最后一瓣杏花射偏了些,放了那只蜂鸟一条生路。

“追不回来了。”枢念的眼里掠过一抹少见的严肃,随后走回榻前解了西晷的穴道,“抱歉,害你受罪了。”他的神情歉疚而认真,还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意。

片刻的失神后,西晷嬉皮笑脸地捶捶他的肩膀,“没事啦,你变回来就好。”而同样的,那些温柔的话他也永远不会想起来了吧。真不公平,因为自己却会错拿假意当真情傻傻地记着。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望向地上那成堆的黑色尸体,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报丧鸟。”枢念解释道,“在寻常蜂鸟身上下咒,使之成为灵性非凡的巫鸟。潋水城一贤三巫四医七隐十二弑共二十七者,每一个都会养这种鸟,一旦自己丧命,这些报丧鸟就会自发飞到潋水城去报丧。”

见西晷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他又隐隐担忧地添了一句:“且报丧鸟的眼睛能够印刻出凶手的模样。也就是说——”

“只要一只报丧鸟飞回去,那潋水城的城主就会知道杀死自己属下的凶手是我了。”西晷了然地接上话,眼里却并没有多少惧意,“啧,还真是好有灵性的鸟嘛。”

“可惜我本想毁灭证据,终究还是放走了一只。”枢念摇头无奈道,“也罢,随它去吧。”

“……”西晷的眼角有极细微的一丝抽搐。心想这家伙也未免忒神了点吧,前一刻还两眼空洞任人摆布来着,下一刻就马上恢复正常,心思缜密简直无懈可击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咬唇沉默许久才低低开口:“枢念,我已经为你破了三次例,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她眼帘低垂有些莫可名状的拘谨以及赧然的期待,“所以——”

不期间却被一个惊讶的声音打断:“你竟然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