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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待君顾(16)

“我……”是谁?墨湛的瞳仁彻底失去焦点,枢念茫然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十七少爷。”

弥夏怔住,“什么意思?”

正要进一步发问,却闻屋外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娇声娇气,“枢念公子?可睡了没?”

怎么是她?!弥夏神色一冷,并迅速命令枢念乖乖躺到床上,自己则躲在了纱帐后面,背光的阴影方巧挡住了他的身形。

半晌,屋内没有动静。等在外面的人似是没有耐心了,随着小心翼翼的推门声,迷蒙的月华掩映着一道窈窕的身影轻步而入——又是一位不请自来的“稀客”!

“弥夏真是懂事,知道怎样讨我欢心。”

室内熏香弥漫,一眼望见床上的温玉睡颜,来人的唇边绽放出娇媚的笑花,“书上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而如今美玉无瑕,我亦只求一宿之欢。”

藕色的流苏莲帐被放下,接连一阵窸窸窣窣摊开被衾的声音,盖住了枕畔的软语柔情。

藏在暗处的弥夏无声地笑了,终于放心地退身出去。哼哼,枢念公子,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翌日,西晷正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走出自己的房间,听见外面一阵窃窃私语——

“嘁,我当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也是抵挡不了美色的风流浪子,跟他爹一个德性!”

“正人君子?他?”有道调侃的声音介入,透出浓浓的讥讽,“当初他看上那个舞伎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那格调,他要是正人君子会看上那种不干不净的女人吗?”

“哟,这不是黄公子吗?”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啊哟哟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还托我帮你和红葵牵线来着,瞧我这记性,竟把这种事给忘了!”

西晷靠着门扉嬉皮笑脸,但那冰凉的笑意分毫不达眼底。若是清楚她脾气的人便知道她是真的动怒了,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而已。

黄公子脸色微变,突然却冷冷讥笑几声,“我知道,是女人都会帮着他说话,谁让人家长得好看?随便眨眨眼就把你们哄得心都飘了。”他眼睛一斜,倒像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西晷,“我看你昨天还跟他拉拉扯扯的,想必也是对他有意思吧?可惜人家的心现在被那女掌柜收去了。哼,劝你也别自作多情了,这多么双眼睛都看着她从人家房里出来呢。折腾一宿,应该不会只是喝茶这么简单吧?”

西晷神色微漾,“那女人从他房里出来了?”她根本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因为相信那个男子的为人,她只是担心——枢念会不会出事?

这样一想,西晷也顾不得和他们逞口舌之快,急着要往枢念的房间跑。不妨一转身就听见“呲啦”一声,门扉上的钩子勾住了她的衣袖往后一扯,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一直从肘处延伸至肩膀,露出了半只胳膊的肌肤。

真是关心则乱!

西晷暗骂一声,不理会身后那些人夸张的嘲笑,扯回自己的衣袖掉头就走,才迈出几步便被一只手拉住,“什么事这么急?”笑意温和,正是刚从房间走出的枢念。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她残破的衣袖上,不禁有些好笑,“果真是情急出乱子。”

不等西晷答话,他已径自将她拉向自己的房间,“你这样如何能出去?我帮你缝缝吧。”

第六章

“呃——”

等西晷顺着枢念的指示乖乖坐到榻上时,依然有些摸不清眼前的状况——

好吧当然,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很有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学姜太公光着鱼竿钓鱼啊,闲来无事就去乐坊听姑娘们唱小曲啊,还经常看见他两袖清风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间晃悠,可是——他现在居然正儿八经地穿针引线摆弄起女红,也未免忒稀奇了些!

“怎么?”转身对上西晷呆愣的目光,枢念好笑地扬扬眉。

“没,没什么。”西晷忙不迭将视线从他脸上撤下。心想除了他拿着针线的姿势优雅得有些古怪以外,其他的好像都很正常,所以那女掌柜应该没占到什么便宜才对。

枢念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拿着穿好的针线走到她身边坐下,“还是从上面缝起比较好。”他商量道。

“啊呀随便啦,怎么缝都一样。”想想真是莫名其妙,她干吗要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儿任他摆布?西晷心里这样埋怨着,身子却难得坐得端端正正。

枢念二话不说便动手开始缝,她便假装别过眼看外面的风景。偶尔拿眼尾偷瞄一眼,嘴角会不自觉地浮出愉快的笑容。她想自己果然是好了伤疤便忘了疼呢,因为她又开始贪心不足,开始依恋这个男人。她没有飞蛾扑火的义无反顾,那种不死不休的骄傲与坚持——她做不到。她只是单纯地想……浅尝辄止。

既是落花甘心情愿,那就不该再怨流水寡义薄情。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喂……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很不像个姑娘家?”西晷突然开口,脸颊莫名有些热。

枢念有些忍俊不禁,“习惯了便也没什么。”

“这叫什么回答?”西晷不满。

“西晷,”轻唤一声,枢念缓缓抬头望进她的眼,“我一直觉得,你这样很好。”

许久前他便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是啊,她的聪慧,她的潇洒,她灵活周转的本事,包括她犯起懒来像猫儿一样迷离柔媚的神情……是他每一次回想起来都会温暖到心脾里去的无瑕珍玉。只是许多时候,他更希望她能放弃一些洒脱,能够在意起一些东西,然后慢慢地在意起……他。

“你这样,真的没什么不好。”像是怕她不相信,他又娓娓重复了一遍。

西晷顿时错愕,而那错愕之后是更加的不知所措,慌忙错开与他交接的视线,“啊——啊——你看看你——你怎么能把衣服缝成这样?!”她尖声叫起,随便抓住什么便抢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枢念的手指比划了一下针脚,“好像是有些不整齐。”

他这样一承认,西晷更是理直气壮,仿佛这样大声说着话便能掩饰自己的脸红心跳:“你这家伙真是——明明不会缝针还偏要逞能,好好一件衣裳都让你给糟蹋了!”她索性从他手里抢过针线,自己缝起来,“哼,姐姐我肯定比你缝得好!”

枢念倒也不介意,就这样支着腮笑意悠闲地看着她缝。而结果却是——那姑娘缝出来的竟是比自己缝的还要糟糕。尽管嘴上不吱声,但那姑娘的脸色分明已经尴尬地变红,原本满满的自信也悄然无存。

“那啥,衣裳破了就破了呗,大不了重买一件嘛。”西晷决定放弃。

见状,枢念再也忍不住“哈”地笑出声,很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弄破了衣裳,于情于理,也都应该由我为你重添一件。”他的眼里流淌着细细的笑意,“你道,水家绸铺里的衣裳如何?”

西晷赶不及要从他怀里钻出来,脸憋得更红,“别别别,千万别,我大粗人一个,穿上水家绸铺的衣裳也未免忒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