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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娘事 上部(7)

安娘姨忙去扶摊软着的潘楚怜,回头问着:“眼睛,怎么回事啊?”

“恩,裘小姐,像和我阿娘一样的,半夜里会自己起来,早上醒了不记得的,每次我都这样拍下我阿娘的脑门心,一拍,就继续困了。”眼睛手脚比划着讲的一本正经。

“你是说,夜游症?”十三玲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安娘姨却已经在叹气:“这事体怎么搞啊,生这种怪毛病,老早不见她有啊?

“那我不晓得,”眼睛张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我阿娘是因为阿姨死了以后才这样的。村里老人讲是臆症。””

“臆症?”凯丽吐吐舌头小声说,“那,就是神经病咯?”

“嘴巴多来!”刑安娜呵斥她。

十三玲珑却不响了,看着整齐阿叔把裘纨素抱进房间,吩咐了句:“整齐,晚上看紧点。”

眼睛继续值她的小班,瞌睡却没了,一直痴痴不停的笑,胖客正一口咬在金盏菊的□上,她痛的呲牙咧嘴的还不忘大声问:“眼睛,外头啥事体啊,一惊一乍的?”

“没事!捉老鼠呢!“眼睛笑的合不拢嘴,心里想着她的小老鼠,五只,用米饭和每天刑安娜喝剩的牛奶喂的,胖多了。

妓院(七)打雷张大嘴

整个上午裘纨素就在院子里抱着把琵琶闲坐着,也不弹,只根根弦来回无聊的拨,嘴巴里咦咦喃喃的不知言语着什么。知道昨晚情况的都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金盏菊大剌剌的把头伸出来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指责两句,抬眼看见十三玲珑神色阴郁的立在檐子底下,眼睛一转笑一笑又缩了回去。

十三玲珑也这般盯看了裘纨素一个上半日,最后揉了揉发昏的眼睛走过去,俯 xia 身 子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姆妈?”裘纨素转过头,眼神涣散着笑,像是看着十三玲珑又仿佛不是,“你挡着她了。”

“什么?”

“她,你挡着了。”

“谁?”十三玲珑左右看看,“我挡着谁?”

“敷香院的付水晶,你看不见么?”

“胡说八道!”十三玲珑惊的一跳,气极败坏的朝她一推,人跌下来,琵琶掉在地上,但裘纨素只是模糊的笑,趴坐在地上,也不起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十三玲珑:“真的,姆妈,你都踩了她的脚了!”

“你!”十三玲珑一个耳朵狠狠打过去,“滚回房间去!”

裘纨素也不躲,着实的受了这一掌,脸马上肿起来,却还是笑,爬起来,嘴巴里嘀咕着往房间走,声音虽低,十三玲珑却一字一句听的清楚:“水晶,回房间了,敷香院你进不得,我的房间是可以去的。。。。。。”无来由就觉得冷,十三玲珑看看天,厚实的云把太阳遮起来,似乎一下子就暗沉了,风刮起来,要下雨了。

眼睛在后院忙着收衣裳被单,一大早拼了力洗的,她可不想再洗一次。风吹的树叶沙沙的抖,沉甸的云大块大块的漂移过来,越加的阴,远远还有隆隆的雷声,眼睛手脚并忙的加紧,一抬眼,发现阿三头也在帮着收,默契灿烂的笑,阿三头的脸红起来。

这个时候雨落下来,迅速的大,大颗大颗的斜着砸,地面立刻湿了,两个人抱了一大堆已跑在屋檐底下,有迤俪的闪电,爪子一样撕裂着天空,眼睛着迷的看,一个雷下来,阿三头马上说:“张大嘴巴!”

“为什么?”眼睛好奇的问。

“张大嘴巴,耳朵就不会给雷公收去,我阿爷说的。”

“哦。”

“你不怕吗?很多小姑娘都怕闪电打雷。”

眼睛摇头,眼神有些痴迷:“这么漂亮,怎么会怕?”

雨来的磅礴,收的也迅速,天湛蓝一片,院子里水气迷蒙,隐约有七彩的颜色闪烁。

一场雨后,樱花被摧残散落了不少,花落了,晚生的叶子却也长了不少,很多的雨珠挂在碧绿的小叶子上边,眼泪一样新鲜。眼睛折了片,含在嘴里嚼。阿三头问:“什么味道?”

“甜的。”

阿三头也采一片放在口中,却啪的吐掉,拼命啧嘴:“苦的来!”

眼睛哈哈的笑,后面的一群人跟着笑。原来是汪先生又带了一帮朋友来寻潘楚怜,有人拍眼睛的肩膀:“侬这个小阿姐,年纪噶小就会骗人啊!”

眼睛抬头,是上次的那个粗眉毛,头又低下去。

来了一大帮人,眼睛忙着端茶倒水,一帮男人海阔天空的聊,说的大半是眼睛听不懂的,潘楚怜摇了把象牙骨的小扇子,梅花图案的贡缎紫色滚边高开叉旗袍把她的身材凸显的很好,她的头发很多,很干净的一把抓梳了髻,别了支和她的五官一般的,小小巧巧的绿翡翠簪子,靠在凳子上不声不响含着笑的听,适时的不深不浅插上两句。

小菜上上来,一个年轻男人嘴里塞满了满脸堆着笑:“潘小姐这里是顶好的,每次来都有我喜欢吃的小菜。”

汪先生笑了揽她:“她么,是顶贤惠的呀,你们只要来过,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她都记在脑子里的,聪明的来。”

“好了吧你,”潘楚怜甜甜的笑,“把我讲的噶好,也不知真心假心!”

“天地良心哦!我对你有多用心,在坐都晓得的是哇!”汪先生拍胸保证。

满座一阵起哄,有人喊着:“这个我证明的,老汪一直说的,把你当老婆的!”

“哼,”潘楚怜娇嗔,“你们都一伙的,肯定帮他的咯。”

“好,”汪先生趁了几分酒气,取了指头上的祖母绿金戒指塞在潘楚怜手里,“这个哦,我家祖传的,我家子婆也不给的,现在我就给你,大家做证哦,我对她好哇!”说着一口亲在潘楚怜的面颊上。又是满堂哄笑。

粗眉毛此时说:“等等做啥?搓麻将好哇?我们七个人,差一个满两桌,再叫一个好哇,潘小姐,要嘛你去叫了上次看到的翡翠小姐来好哇?”

“咦?”汪先生笑起来,“小李,你倒满惦记的嘛!”

粗眉毛的脸红了:“没呀,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们不是缺人嘛。”

潘楚怜脸色闪烁了下:“她啊?还是不要去叫了吧。”

“为啥?”

“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满身满脸的红点子,现在被关在房间里,不给出来的。”

“是哇,噶吓人啊。。。。。。”

眼睛端了水果进来,一帮人还在研究要叫谁,刑安娜不在,潘楚怜又说金盏菊是北方来的听不懂上海话。

“而且不懂规矩,老喜欢讲粗话的,别说你们文化人,我都是吃不消她的。”潘楚怜说。

“那怎么办?总不好叫你们老板来啊!“

“叫这个小阿姐!”粗眉毛一把扯过眼睛。

潘楚怜看着连连后退的眼睛:“她?我们自己打牌都不叫她的,她霉的很,站在谁后头谁要输钱的!”

“是哇?”粗眉毛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研究:“是满美的啊!”

众人皆笑:“小李,噶小的你也不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