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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华(7)

白立坤怔了下,忽然扶住了驳旧的太师椅把手,说:“嗯,是,是不舒服!”

又叫季运昌:“表哥,快,扶我一把,我头晕!”

季运昌立起来扶住白立坤,识山水的问道:“咋,咋啦你?”白立坤肥面拧成一团捂着胸口说:“不行,老毛病犯了,胸口疼!”

白立坤的亲娘有堪比西子的胸口痛毛病,有时候跟姨太太争风吃醋真的假的就发回小毛病吓吓家里的白老爷,大少爷耳濡目染的,也学的像,本来就白腻的脸孔一抖瑟还真是那么回事,像模像样的虚弱着,白立坤颤叫着说:“表哥,不行,我得回去吃药去!”

季云长瞧着他戏做的真,也凑一把,对章福祥说:“堂哥,他的样子不对啊?要不让他回去?”

章福祥说:“回去?事还没完!佟叔的债还没解决呢?”

只听白立坤喘着,说:“回头,再说!”

一帮子跟来的帮手本也就是装腔势做个样子,见少爷领了头走也跟着散,白立坤临走,惨白着脸在佟老贵身边咬牙一句:“你狠,找着后台了,咱走着瞧!”

白大少爷身子歪胖拉着表哥季运昌却走的快,一群人一阵风的溜,福庆门旁边站着,一记撞上了,白立坤低怒叫道:“小兔崽子不长眼睛哪?”

福庆做了个鬼脸跑开了,回头又暗躲着抽了弹弓对着白立坤背跑着的肥硕屁股就是一蹦子,白立坤哎吆一声喊,回头张望着又跑,福庆躲着吃吃笑,章福祥磕磕烟袋,刚才跑出去的民兵溜转了回来,对着福祥和云长笑,帽子一摘,正是福全。

福全说:“我刚喝了碗大碗茶!”佟老贵瞅瞅隔壁的大侄子,颤问着:“这是咋回事?”

章福祥立起来,窜壮的个子,笑说:“白家那赌局子哪有那么好灭?门口明里暗里的看守可多,咱民兵队出了几次都没堵着,这回没个布局的咋抓的着?”

,又说:“这是云长的主意,白立坤那小子仗势比他老子大,胆子可比不过,好糊弄!”

又说:“我说佟叔,你咋又去赌了?”

佟老贵狠拍一下自己的手,说:“我这辈子,就毁在这双该剁的手上!”

“那么,还是剁了的好!”此时见风声息了,阿藤跟福巧娘一行正陪了凤衣进来,福巧刚才就一直架了梯子躲趴在隔壁的土栅栏上听看着,本来就替好朋友叫不平,如今爽利性子的听见老佟头事后的信誓旦旦,气不打一处来的就一句冲出了口。

阿藤低声道:“大巧,不能跟你叔这般说话。他也是给人下了套子。”

福巧心里气恼,一叉腰道:“赌可是他自愿的,谁绑着他不成?我看哪,干脆剁了,若还留着,指不定凤衣哪天又给他卖了!”

佟老贵被小辈说了,一脸的悔恨尴尬,又看了闺女一眼,低唤道:“凤衣……”

白凤衣自进了门就是抿嘴不语的,但自刚才就担惊受怕的面孔还白着,听见继爹的一声叫,干脆一咬嘴唇冲进屋子就关了门。

啪的一声震得众人心里皆哀凉的,阿藤叹道:“这小揪,真是伤了心了。”

福巧想追过去,却给云长拦了,说:“就让她一人静静也好。”

阿藤问章福祥:“祥子,这回你们唬住了他,可那字据还在人家手里握着,下回他再来咋办?难不成,让凤衣一直躲着过日子?”

章福祥沉思道:“上门硬抢咱定不会放着不管,我看这回八成也是那二世祖自个的主意,他老爹老奸猾的可不会做这等事,债据的事嘛,”章福祥笑起来,说,“你们看看!”

只见福庆得意洋洋自门外进来,手里头摇晃着的一张纸,正是那十块光洋的字据。

福巧惊喜道:“庆!你咋弄到的?”

福庆道:“野猪白就是个笨蛋,叫我顺手牵羊了也不知道!”

云长笑道:“福庆,这顺手的事,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老佟头长舒口气,舒展了紧僵的眉眼道:“这下可好了。”

云长说:“叔,这回了了,你这手上的毛病若不敢,下回咱可不定还帮得了你!”

佟老贵咬唇举手发誓道:“我哪还敢,若你们不来,我还不定怎的了,这回婶子在前,就给我个老脸做个见证,我佟老贵若再赌,就真砍了这手下来!”

阿藤叹说:“说这些有啥用,往后你待凤衣好些才是,说难听些,日后你老了,不也还是得指着她嘛?”

佟老贵点点头道:“是,婶子说的是。我往后,绝不亏着凤衣。”

晚间,佟老贵有愧,煮了面条端到闺女门前,想敲门,最终还是放在了房门口。

凤衣在里头,摸着母亲牌位上一个个深刻的朱砂字正心伤,抽着气哭音来来回回只一句:“娘,你怎么,就舍得留了我不管,任人欺负呢?”

几日后春分来章家的时候,正瞧见隔壁的白大姑娘出门,微黄卷的辫子,半透明的面孔,薄抿的嘴唇,瘦削削的个,春分重瞄了眼,走进章家大门去。

亲事都准备的差不离了,两家亲家就最后的枝节商量着,讲着讲着就叉说起前几日白家的事。阿藤说:“那日多亏了云长机警,你家这小子,聪明着呢!”

春分笑笑,说:“我刚才才见着白大姑娘,这女,生就一副苦面孔,福薄的人哪。”

阿藤说:“人的命,不定,说不准,有后福也不定。”

春分瞧瞧挑起窗户外头院子里挑井水锤衣裳一抹额头汗的福巧,说:“我啊,就瞧着咱大巧喜气!”

阿藤笑笑说:“人人都说大巧男娃似的,就你夸她!人家都是丈母娘瞧女婿,你倒怪,是婆婆瞧媳妇,越瞅越顺眼!”

五,倾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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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里,福巧嫁了。

那是一个雨天,早起的,断续的雨就没停过,像早入了霉似的,结婚的那天福巧穿着租来的喜红褂子,大把头的凤冠珠帘子压着,担忧的望着外头丝缎愈大的雨水,母亲走过来给她套上龙凤镯子,握手安慰说:“没事,都说好雨天嫁女,聚财!”

母亲的手很温暖,福巧却是一手冰凉的粘汗,福巧冲进娘怀里发了回嗲,说:“娘,我不嫁了好不?”

母亲笑了拍道:“咋了?舍不得家里了?”

母亲说:“福巧啊,是女都有这一天,嫁人生子,才是成人!”

雨下的大,福巧上轿子的时候凤衣就在自家门檐子底下站着,手里头是一把章家硬塞的喜瓜子,她看着红盖头披着望不见脸的好朋友一把伞遮这的钻进了另一方红晕湿漉的世界,雨花里的炮仗照样哄碎出了声声震耳的喜气祥和,手心蠕动,那一把瓜子已潮湿了,瞬间凤衣心里好像也多出了了一丝潮闷游离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与自己疏离了,却又像还是堵在那,高兴不起,却又叹不出一口长气来。

雨下的大,喜酒却是热闹,云长多喝了几杯,入洞房的时候,微有些醉,关了门进来,外边还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