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吃晚饭,水果糖酸酸地味道让胃更空,咕噜叫了一声,闻尔听见了,便问:“还没吃饭?”
侯准点点头,神情带着点委屈似的,眼巴巴看着闻尔,意思很明显:要你做给我吃!
闻尔想起自己头次见他,也不知道那位坐在轿车里目空一切,气质清冷的大少爷去了哪里,一天天惯会与他委屈撒娇,讨要奖励。
闻尔也乐意宠着他,非常乐意。
还没等他开口,书房外传开敲门声。
“少爷,今天的账目给您送过来了,请您过目。”
侯准迅速收起多余的表情,仍是一副冷脸,不怒自威的样子,淡淡开口:“进。”
那人弓着身子送进来账本,忙不迭地退出去了。
“侯少爷变脸似的,一点看不出来刚找我讨要水果糖的模样。”闻尔调侃他。
侯准哼了一声,冲他又恢复了笑脸,“闻公子,我真的饿了,饿死了,饿的能把你一口吃了。”
闻尔隐隐觉得话里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好叹了口气,说道:“等我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面。”
侯准道了谢,随后又坐下核对今天的账本,他工作起来闻尔从不打扰,于是悄么声的出去了。
当他端着碗进来时,侯准累的下巴枕在桌子上。
“你得好好休息了,瘦了好多。”闻尔皱皱眉,将面碗放在桌上。
“累。”侯准委委屈屈地抱怨,拿过筷子就开始吃。
闻尔给他捏着肩膀,侯准舒服的眯起眼睛。
“吃完就去睡吧,很晚了,今夜我也不扰你了,我回侯莉莉那去。”他说。
“不要。”侯准一口回绝,“你要陪我,自己睡不踏实。”
闻尔心想你在国外这么多年不都是自己睡,现在怎么就不踏实了。
“发发善心吧闻公子,”侯准笑笑,“我都这么累了。”
“行。”闻尔被他磨得没法子。
正好他也不愿意回侯莉莉那去。但又想回去取些换洗衣物来,便先行离开了。侯莉莉今天破天荒没带男人回来,大发慈悲似的坐在床上,指甲上刚涂了指甲油,整个屋子都是刺鼻的味道。看见闻尔径直去取自己的衣服要出门,便出声道:“干什么去啊,今天本小姐赏你屋内睡觉。”
闻尔瞥了他一眼,从前住在屋里算是他为数不多能休息好的时间,所以每次都很珍惜,可他现在有了侯准,侯莉莉这点施舍显得尤为可笑了。
“不稀罕。”他破天荒回了侯莉莉转身就走。
侯莉莉先是没反应过来,闻尔就是骨头再硬,也扛不住外面的冷风冷雨,每次她不带男人回来的时候,闻尔虽然万分不情愿,但也好歹会跟她同床而眠,左不过向来和衣而睡,从不让自己哪怕一个衣角沾到侯莉莉。
“你说什么?”侯莉莉跳起来,扯住闻尔长衫的衣角。
“我说不需要,侯小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闻尔一字一顿的说。
“好,好啊,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闻少爷这么有骨气干脆永远别进屋,冻死在外面才好。”侯莉莉把人往外赶,轰的合上房门,颤抖不停。
不知怎得,直觉告诉他,闻尔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一想到这里几乎发疯,她喜欢闻尔喜欢的发疯,却也因为闻尔不肯碰她而恨得发狂。闻尔在侯家的低贱处境,很多都是她放出消息去的,她要让京城的都知道,闻尔只是她的玩物,是侯家的下人,不该得到任何人垂青,这样,闻公子就会永远被她藏在侯家,哪怕得不到,也能天天瞧着,总不至于归了其他女人。侯莉莉对闻尔,爱的疯狂而变态。
冷静下来,她叫过身边的心腹。
“你跟着闻尔,看看他有没有跟谁接触的近,随时汇报给我。”她吩咐道。
第7章
闻尔径直走回侯准院内,他正着急在院门踱步,见他来了,便放松下来。把他往院内一扯,关上了门。
“怎么这么久,还以为侯莉莉又刁难你了。”侯准说。
“没有,”闻尔扯了谎,“别操心了,现在去睡觉吗?”
侯准撇嘴,说道:“我也想,但是账目还没核对完。”
闻尔见他累的脚步都不稳,于是说道:“我能帮你什么吗?”
谁知道侯准装了半天,就等他这一句话,眼睛一亮就把人带进书房,将厚厚的账本递给他,“可以可以,你只用把今天的明细和账本上的出入对一对就行。”
闻尔无奈地接过东西,“你就等我这句话呢吧,侯老板好演技。”
侯准顽皮地眨眨眼,搬过一把椅子坐在闻尔旁边,拉他在书桌后坐下。静静看他操作,侯准藏了私心,要看看闻尔在经商上有多大地本事,如此风貌的人,万不能永远沉默在侯家的深宅里。侯准有心扶他一下,目前来看,经商是最可行的方法。
闻尔好歹是闻家的独子,也是商贸世家,从前帮父亲做过事情,这种小账目核对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上下翻飞, 拿着钢笔一笔笔的算,台灯柔和的黄光打在脸上,衬着闻尔的轮廓更加柔美。
侯准偏头看他,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世上竟有如此与自己灵魂契合的人。生在如此世道,他早就习惯了悬着一颗心,华北之大却处处容不下一寸安定的土,报纸上永远都是即将开战的谣传,街头巷尾永远笼在一片压抑之中。但是此时,就这么一间小小的书房,昏暗的灯光,和身边坐的这个人,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定祥和,似乎有了身旁这个人,也就有了面对乱世倾覆的勇气似的。
白天那些商会间的虚与委蛇离他远了,一颗心安安稳稳的跳动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闻尔,想永远与他在一起。
“闻尔。”他开口。
“怎么?”闻尔说话的声音很轻。
“你知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他问。
“知道,外文小说里有写过。”闻尔想了想回答他,心底有些隐隐的冲动,不知道侯准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呢,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侯准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因为过分安逸而几乎睡着,声音懒懒的。
闻尔轻轻合上手里核对完的账目,见他已经快要睡熟。
“我只喜欢与我灵魂相契的人。”
睡熟之前,侯准最后隐隐约约听见这句话,放下心来。
从那日以后,侯准越发偷懒,一点点把侯家生意往来的小事情都交给闻尔处理,闻尔看得懂洋文,有时候甚至能帮他看看洋人发来的文件。
渐渐地在侯准的帮助下,闻尔逐渐摸清生意往来的条理,大方向由侯准做主,平常一些琐事已经可以帮着分担了。
有了这样坚实的后盾,侯准更加心安理得的筹措资金,准备办厂的事。虽然这样的日子比平日忙碌,但闻尔却觉得充实的很,他为侯准分忧,侯准为国分忧,他总觉得自己终于也对国家有些贡献了,于是工作的越发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