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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45)

宝树举起火把,走近几步,看清楚两个黑影是在一层坚冰之外,这一层冰就如一堵水晶墙般,将洞穴隔为前后两间。

宝树大著胆子,逼近冰墙,见那两人情状怪异,始终不动,显是被点中了穴道。

这时他那里还有忌惮,叫道:“大家随我来”。

大踏步绕过冰墙,他右手提起单刀,左手举火把往两人脸上一照,不禁倒抽一口气。

原来那二人早已死去多时,面目狰狞,脸上筋肉抽搐,异常可怖。

郑三娘与田青文见是死人,都尖声惊呼出来。

各人走近尸身,见那二人右手各执匕首,插在对方身上,一中前胸,一中小腹,自是相互杀死。

阮士中看清楚一尸的面貌,突然拜伏在地,哭道:“恩师,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埂*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惊,齐问:”怎么?“”这二人是谁?“”是你师父?“”怎么会死在这里?“阮士中抹了抹眼泪,指著那身材较矮的尸身道:”这位是我田恩师。

云奇刚才拾到的黄金小笔,就是我恩师的“。

众人见田安豹的容貌瞧来年纪不过四十,比阮士中还要年轻,初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随即恍然。

这两具尸体其实死去已数十年,只是洞中严寒,尸身不腐,竟似死去不过数天一般。

曹云奇指著另一具尸体道:“师叔,此人是谁?他怎敢害死咱们师祖爷?”说著向那尸体踢了一脚。

众人见这尸体身形高瘦,四肢长大,都已猜到了八九分。

阮士中道:“他就是金面佛的父亲,我从小叫他苗爷。

他与我恩师素来交好,有一年结伴同去关外,当时我们不知为了何事,但见他二人兴高采烈,欢欢喜喜而去,可是从此不见归来。

武林中朋友后来传言,说道他们两位为辽东大豪胡一刀所害,所以金面佛与田师兄他们才大举向胡一刀寻仇,那知道苗……苗,这姓苗的财迷心窍,见到洞中珍宝,竟向我恩师下了毒手“。

说著也向那尸身腿上踢了一脚。

那苗田二人死后,全身冻得僵硬,阮士中一脚踢去,尸身仍是挺立不倒,他自己足尖却碰得隐隐生疼。

众人心想:“谁知不是你师父财迷心窍,先下毒手呢?”阮士中伸手去推那姓苗的尸身,想将他推离师父。

但苗田二人这样纠缠著已达数十年,手连刀,刀连身,坚冰凝结,却那里推得开?陶百岁叹了口气,道:“当年胡一刀托人向苗大侠和田归农说道,他知道苗田两家上代的死因,不过这两人死得太也不够体面,他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

现下咱们亲眼目睹,他这话果然不错。

如此说来,胡一刀必是曾经来过此间,但他见了宝藏,却不掘取,实不知何故“。

田青文忽道:“我今日遇上一事,很是奇怪”。

阮士中道:“甚么?”田青文道:“咱们今日早晨追赶他……他……”说著嘴唇向陶子安一努,脸上微现红晕,续道:“师叔你们赶在前头,我落在后面……”曹云奇忍耐不住,喝道:“你骑的马最好,怎么反而落在后面?你……你……就是不肯跟这姓陶的动手。

田青文向他瞧也不瞧,幽幽的道:“你害了我一世,要再怎样折么我,也只好由得你。

陶子安是我丈夫,我对他不起。

他虽然不能再要我,可是除了他之外,我心里决不能再有旁人“。

陶子安大声叫道:“我当然要你,青妹,我当然要你。

陶百岁与曹云奇齐声怒喝,一个道:“你要这贱人?我可不要她作儿媳妇”。

一个道:“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

两人同时高声大叫,洞中回音又大,混在一起,竟听不出他二人说些甚么。

田青文眼见地下,待他们叫声停歇,轻轻道:“你虽然要我,可是,我怎么还有脸再来跟你?出洞之后,你永远别再见我了”。

陶子安急道:“不,不,青妹,都是他不好。

他欺侮你,折磨你,我跟他拼了“。

提起单刀,直奔曹云奇。

刘元鹤挡在他身前,叫道:“你们争风吃醋,到外面去打”。

左掌虚扬,右手一伸,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夺下了他手中单刀,抛在地下。

那一边曹云奇暴跳不已,也给殷吉拦著。

馀人见田青文以退为进,将陶曹二人耍得服服贴贴,心中都是暗暗好笑。

宝树道:“田姑娘,你爱嫁谁就嫁谁,总不能嫁我这和尚。

所以老和尚只问你,你今日早晨遇见了甚么怪事“。

众人哈哈大笑,田青文也是噗哧一笑,道:“我的马儿走得慢,赶不上师叔他们,正行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从后面驰来。

马上的乘客手里拿著一个大葫芦,仰脖子就著葫芦嘴喝酒。

我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在马上醉得摇摇幌幌,还是咕噜咕噜的大喝,不禁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是田归农的女儿,是不是?』我道:『是啊,尊驾是谁?』他说道:『这个给你!』手指一弹,将这黄金小笔弹了过来,从我脸旁擦过,打落了我的耳环。

我吃了一惊,他却纵马走了。

我心下一直在嘀咕,不知他为甚么给我这枝小笔“。

宝树问道:“你认得此人么?”田青文点点头,轻声道:“就是那个雪山飞狐胡斐。

他给我小笔之时,我自然不认得他,他后来上得山来,与苗家妹子说话,我认出了他的声音,再在板壁缝中一张,果然是他“。

曹云奇醋心又起,问道:“这小笔既是师祖爷的,那胡斐从何处得来?他给你干么?”田青文对别人说话温言软语,但一听曹云奇说话,立时有不愉之色,全不理睬。

刘元鹤道:“那胡一刀既曾来过此间,定是在地下拾到,或在田安豹身上得到此笔。

只是他死时胡斐生下不过几天,怎能将小笔留传给他?“熊元献道:”说不定他将小笔留在家中,后来胡斐年长,回到故居,自然在父亲的遗物中寻著了“。

阮士中点头道:“那也未始不可。

这小笔中空,笔头可以旋下,青文。

你瞧瞧笔里有何物事“。

田青文先将洞穴中拾到的小笔旋下笔头,笔内空无一物,再将湖斐掷来的小笔笔头旋下,只见笔管内藏著一个小小纸卷。

众人一齐围拢,均想若无阮士中在此,实不易想到这暗器打造得如此精巧,笔管内居然还可藏物。

只见田青文摊开纸卷,纸上写著十六个字,道:“天龙诸公,驾临辽东,来时乘马,归时御风”。

纸角下画著一只背上生翅膀的狐狸,这十六字正是雪山飞狐的手笔。

阮士中脸色一沉,道:“嘿,也未必如此!”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胡斐的本领,又想到他对天龙门人的行踪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不禁栗栗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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