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星河漫长的时间里,她度过了十七年,那些日光,就像一朵咀嚼在唇边的花朵,甘甜,悠长。
其实郇黎是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外万物爬满了的冷冷的月光。
“郇姑娘你醒了,要吃些东西吗?”女子的声音,郇黎顺着声音望过去,顿时被吓的惊了神,那狰狞的疤痕,爬在那女子的眼睛上,细细的,蜿蜒的如一条蠕动的虫子。
良久,无言。
细细的喘息,碎碎的啜泣。
“郇姑娘,你是哭了吗?”女子问道。
郇黎叹了口气,起身,伸出手,覆在女子的双眼上。
郇黎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主人。”
“只是因为是主人。”
“是的,是主人将我从濒危边缘救了回来,我的命就是主人的。”
此刻,郇黎才明白,世间可怜之人,并不止那些被屠杀的死人。害怕,恐惧,怜悯,愤怒,无数种感情交织着在郇黎的心中来回流窜。
窗外,夜色的味道微醺着空气,一滴泪滑落,碰落了烛火。
※ ※ ※※ ※ ※
你若问江湖上什么最奢侈,答案很多,西域楼兰的夜明珠,药王谷每二十年一颗不老参。你若问江湖上什么最享受,这万丈红尘,有什么比软玉温香更享受的事。若问最奢侈又最享受的是什么,那自然是名满天下的芙蓉楼。
你若问,这芙蓉楼的姑娘,有什么特点,那答案真是各有千秋,有高贵如白姑娘,才华如红姑娘,庄重如蓝姑娘。可她们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矜持。
芸芸众生,无论步履或急或缓,当看惯了且悲且喜大俗大雅的人生,比起放荡艳俗的青楼,似乎芙蓉楼的女子更得人心。
总之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至少叶大侠很喜欢。
芙蓉楼上,一柄孤零零的剑在风中来回晃动。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自然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人会告诉不知道的人,那柄剑叫倾城剑。
接下去的剧情一般是不知道的人问知道的人,倾城剑是什么。可是当不知道的人听到倾城剑的时刻就会立刻变成知道的人。
一剑倾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叶倾城正独斟于小阁中。一女子掀帘步入,娇娇容颜,灼灼岁月。
“你不是和一个女的去寻她母亲了么,怎么又忽然回来了?”
“无聊了就回来了。”
“那你把人家扔到哪里去了?”女子挽袖,斟酒,每个动作,规规矩矩,礼数周到。
“哪里又何须知道。”
斟完酒,女子呈上,叶倾城接过酒杯,屋内,月照轻纱,夜风灵波。
“我时常这样看着窗外的墙壁,每当石杉又爬满了云苔,你就回来了。”女子轻叹一声,说道。
叶倾城饮下了杯中佳酿,只说了句,“三儿酿的酒越来越好了。”
“姐姐走了那么多年了,我们也找了那么多年了,真的不知道还要找多久。”被叫三儿的女子柔柔的目光望着叶倾城,眼中灼灼的色彩,灼得人心炽热。
叶倾城却似乎并没有看到女子眼中那炽热的色彩,此时,又是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荷三有些不满,说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很久没帮这群丫头做规矩了,我先带她出去下。”
说完,荷三便带着那女子走了出去。荷三把那女子带到楼梯下的拐角处,问,“你找楼主有什么事。”
那丫头说,“回夫人,楼主叫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什么事?”
丫头似乎有些犹豫。
荷三把手搭在女子的肩上,说,“怎么了,翠儿,什么事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不,不是的,是楼主回来之后说,那个来找他的姑娘很像楼主和夫人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所以叫我去查一下。”
“什么,很像?”荷三微微皱起了眉头,语调有些起伏。
“是的。”
“看来。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来查那个女的。那到底查出了什么?”
“据那个女的生活的周围人说,那个女的的母亲叫荷姒。那个女的不出意外,九成可能就是楼主和夫人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女儿。”
“不可能,姐姐不能身孕,怎么会有女儿?”荷三道。
“是荷姒的养女。”
“什么!她收养了一个女儿?”荷三“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
翠儿见她如此,上前扶他,说,“夫人,你怎么了?”
荷三回过神,马上抓紧了翠儿的手臂,不久,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下了手,定了定神,说“这样,我知道了,翠儿你还有事就去忙吧,这事我自然会告诉楼主。”
说完便往楼上走去。
窗门大开,晚风不屑一顾放肆的灌入室内,轻纱被吹得摇曳万分。荷三捧着一坛酒推开门,有点僵硬的面色,勉强笑了笑,说,“翠儿那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来送酒的,说这坛是巷子底那百年老字号酿的呢。”
说完,就上前给叶倾城斟上。
她跪在地上,双手对称的端在酒坛底部,稳稳的往酒杯中斟酒。就像古老的楼兰图中虔诚的神女,为无上的神献上自己。荷三即使是在这青楼中斟酒的动作,也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斟完酒,叶倾城拉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把酒杯端到她的面前,说,“一起喝吧。”
荷三笑了,那粲若桃花的笑容比星辰更闪烁。她说,“这次回来了,就多呆几天吧。”
第六章 曲意亦或奉承
郇黎看着双目失明的女子在她面前服侍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那女子正端着一碗粥往房门里走,在门槛处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来,郇黎马上上去扶住女子,说,“没事吧,要不以后这些事我自己来吧。”
女子执意说,“不,阁主交代,要我好好服侍姑娘。”
“他是故意的吗?”郇黎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
“够了,他在哪里,带我去,可以吗?”郇黎拉住女子的手,说。
“阁主说,姑娘要找他随时都可以。”
说完,便带着郇黎去了昨天的那个楼阁。
一路上,女子跌跌撞撞,几次撞到,郇黎看不下去,便握住她的手说,“你扶着你吧。”
女子抽回手,说,“不用。”
秀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养出的丫鬟怎么都是这种古怪的性子。郇黎思索间,便到了。
女子领着郇黎进去,秀璟正在喝酒。几位丫鬟在旁边替他斟酒。
郇黎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他的面前。秀璟看了她一眼,说,“睡的好吗?”
郇黎看着他,目光有种难以言喻的感情,说,“替我换个侍女吧。”
“看来是心疼你的侍女,是这样吗?”
“随便你怎么说。”郇黎说。
“你还没有了解自己所在的立场吗。”
“你难道没看出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