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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239)+番外

三年的牢狱之灾,她自觉生不如死,然而,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打点,比起普通犯人,她过得已经可以说是天堂般的日子了。不用动不动被殴打,也不用像普通的女犯那般被狱卒玩弄……因此三年来,她受过饿,生过病,却唯独没受过打,此时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一鞭子猛抽下来,便有些挨不住。

见她这模样,那妇人有些心疼,又看看街上人仰马翻的混乱景象,不由恨恨地咒骂那纵马的男人:“这杀千刀的混账,自个儿不痛快便拿别人出气,活该做不成男人!”

旁边有人插话:“就是!也不知陆大将军英雄一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混账来!”

另有几人也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也就是仗着陆大将军是他爹,换个平常纨绔,陛下早就收拾了!且等着吧,等陆大将军老了,他这个世子也就到头儿了!当今陛下可是对仗势欺人的事儿最是厌恶的,他再敢惹事儿,恐怕终有一天,他老子也保不住他!”

“就是就是!”

……

身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沈青叶却越听越茫然。

“刚才那人……是谁?”她眼睛看着妇人,脑中却在回想着刚才那人的模样。

那一瞬太快,她被鞭子抽中,根本来不及仔细打量抽中自己的人,只模糊看到一个侧脸。瘦削的颧骨高高突出,下巴留满胡子,一身锦绣华服明亮耀眼,对比他的行为,却更让人觉得纨绔无耻。

“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个镇国公世子啊!”

妇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便有人抢白。

“对呀对呀,你不知道啊?就是三年前被未婚妻废了命根子的那个镇国公世子啊。”

“哈哈,这事儿当时闹地那么大,叫花子也不该不知道吧,喂,小叫花,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呀?不知道吧?这位镇国公世子在我们京城可是个‘名人’!”

“看到那大胡子没?以前他可是被称作白面将军的,如今留了一脸胡子,就是因为命根子废了,怕被人当成公公呢!”

“这叫啥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

许是镇国公世子的事迹太过出众,难得遇到一个不知道的人,众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位镇国公世子的事迹倒地干干净净。

镇国公世子,名陆澹,乃是镇国公兼西北大将军陆临沧的长子,少年时也是个纨绔,然而后来突然一鸣惊人,在前朝时还曾经很受皇帝重用依赖,于打仗上也颇有天赋,眼看就要继承其父衣钵,甚至青出于蓝的样子,然而——从前朝派他剿灭红巾军开始,他的人生似乎便走上了下坡路。

尤其是三年前与人偷欢,被未婚妻撞破后,被未婚妻废了命根子之后。

自那之后,他性情大变,初时闭门不出,躲了足足半年才敢出门,然而性情却变得乖戾难测,动辄动怒,起初还只是迁怒自己身边的人,后来却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发起火来便不管不顾。

就比如这次当街纵马,如此嚣张行事,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加上他本来知名度就高,因而百姓们几乎都知道他。

“唉,这些达官贵人的事儿咱们也管不着,咱们小老百姓的,能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遇事儿机灵点儿,躲着点儿,不然指不定就怎么没了命,唉……”

那扶着沈青叶的妇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继续高谈阔论,只是叹息着说了这些话,随即便问沈青叶伤势,问她有无家人。

沈青叶摇头。

她的眼神空洞洞的,让人看着就觉着揪心。

“我……无处可去了……”

“唉,可怜哟……”妇人摇摇头,把她拉进了自家,“闺女,先上上药吧。”

沈青叶任她拉着往前走,眼神茫然空洞如同失魂。

陆澹啊。

那个人居然是陆澹啊。

呵呵。

***

沈青叶在妇人家住了下来。

妇人姓齐,她让沈青叶唤她大娘。齐大娘无儿无女,家中只有一个才三岁的外孙,还有一个瘸了腿的老伴儿,一家三口只靠齐大娘支的一个早点摊子勉强度日,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可就是这样艰难,齐大娘还是把沈青叶带回了家中,又给她买药上药。

“大娘,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在齐家待了十天,真切了解到齐家的情况后,看着小心翼翼,捧宝贝一样捧着药膏给自己伤口抹药的齐大娘,沈青叶忽然问道。

齐大娘笑地慈祥。

“要什么为什么?人活着不就该互相拉一把?再说……我那姑娘要是还活着,便是跟你一样的岁数。”

说起自个儿去世的姑娘,齐大娘便不由伤感起来。

沈青叶握着齐大娘的手,忽然道:“大娘,我给您做女儿吧!”

于是,沈青叶,不,沈琪变成了齐家的一部分。沈青叶已死了,她是沈琪。

齐家老的老小的小,日子过得实在拮据,可三个人,包括才三岁的小孙子,却都是平凡却善良的人,齐大娘还有些老好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管她这个小叫花子。沈琪认了齐大娘做义母,齐大爷便是她义父,小孙子便是她外甥儿。

之后,沈琪听说,沈家在她离开后几个时辰才想起她这个女儿,派了人去刑部大牢接她,然而没有接到,刑部又说人已经走了,沈家便再也没什么动静。

倒是镇国公府,被沈家这么一弄,也终于想起来,还有她这么号人物在。

于是镇国公府动用了几百人搜查她,然而没几天便被御史以扰民为由弹劾,这才偃旗息鼓。

镇国公陆临沧还在西北,此时的镇国公府,能当家做主,让几百人出动寻人的,沈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陆澹找她是想续旧情的。

她为这个男人着魔一样疯了两辈子,然而最后才明白,她的着魔却是那样可笑。

陆澹可笑,她也可笑。

***

新朝五年,皇帝大婚。

新朝六年,礼部尚书渠宜生主持创办晋江书院,教授百家之长,兼收并蓄,有教无类,不以门第出身择人,甚至不以性别择人,因其比较寻常书院,还开设了女院,而女院学子,成绩优异者,同样可参加科考,或被推举为官。

最让人咋舌的,却是这书院并不以儒为尊,而是百家并立,思想自由,学子依旧读孔孟之道,却不必尊其为圣,也不必将四书五经每一句都尊为金科玉律。

这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有人赞成,但更多人却还是反对,尤其儒林,反应激烈如同被刨了祖坟,呼天抢地哀叹礼崩乐坏圣人之道不复存者亦不在少数。其中最为人瞩目的,是礼部尚书渠宜生之父渠易崧,听闻女儿创办晋江书院,并立下那样 “辱圣”的规矩,渠易崧愤怒至极,竟当众宣布与渠宜生义绝,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两不相干。

为此,渠宜生几乎被天下所有儒林中人唾骂挞伐,定国公府的院墙,总有人偷偷摸摸地扔臭鸡蛋烂菜叶,便是出行的车马,也免不了被激进的儒生拦下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