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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是这样欠下的同人)爱情手术刀(22)

张程感激地笑了笑,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的时候还在上初中,”陆觉非突然开口道,“大概我这个人比较怪,没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反而没什么挣扎就接受了,然后一时兴起就和我家老头出柜,被打了个半死。”

张程竖着耳朵听着,呼吸不由得放重放缓。陆觉非却是一脸微笑,从容得很。

“到现在他还是不肯接受现实,总觉得有天我还是会收敛性子,回去做个乖儿子,娶妻生子,和所有人一样。”

“那你会如何?”张程轻声问。

陆觉非啄了一口酒,声音很轻,“我不知道。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也许我真的会像他期望的那样,又‘正常’了,起码是不再挣扎了。”

张程沉默了。

“你可以说我这人没心没肺。结婚还是接受安排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我不相信,又怎么会失望。”

“那如果,如果有一个很爱的爱人呢?你也会舍得放弃吗?”

陆觉非没说话。一时间安静得莫名哀伤。

“我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陆觉非开了口,“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会很幸福吧。你找到了吗?”

张程垂着头,然后点了点头。

“有麻烦?”

再一点头。

陆觉非微微一笑,“喜欢到不由自主,无法自拔;喜欢到一点波澜都惊心动魄;喜欢到对未来毫无把握,恐惧不已。实在是挺傻的一件事情。不过,却很幸运,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傻这么一回的。”

张程叹了一声,“宁可不要。”

“对,就是这句,宁可不要!何况你本来还不是。”

“你怎么知道!”

陆觉非轻笑,“说专家还谈不上,但我毕竟比你多了十几年的同性经验,这点道行还是有的。像你这种半路出家的最麻烦,瞻前顾后,没有胆量又不能断干净。所以说,不怎么直的直男最可恶,裹着贞洁布的窑姐儿。”

“你!”

“别动怒。你困惑的无非就是前程如何,何去何从,是不是一旦踏上了就无法回头。”

张程沉默了片刻,讲起了自己的那段情,过程实在简单得可以,只是身在其中,不觉枉然。

“原来是始乱终弃,”陆觉非听完笑了,“其实,这个圈子的爱情和普通人的没什么两样。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地久天长的同性之爱,想知道还要不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可以告诉你,我见过无数圈子里的情侣,认识几个月就分手的有,坚持了数年的也有。有的甚至建立了形同夫妻一样的关系,却也不时各自出轨,然后仍生活在一起,有如老夫老妻。这些都很正常,我们既不会比别人爱得长久,也不会比别人爱得随意。爱情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有猜忌怀疑和恐惧,甜蜜之后的惶惶不安。你如果害怕的只是不定数的结果和安全感的缺乏,那我可以告诉你,无论是同性之爱还是异性之恋都是一样的,会受伤都是一样的。如果说我们和别人又什么不同,那就是,我们的阻碍会来得更大更多,不安会更重更沉。考虑得太多,能坚持的太少,一点承诺,都是珍贵。我们不是情圣也不是放?荡者。随心吧,你能做的,无非就是跟着自己的心,它走到哪,你的情就到哪。没有性别,也没有条件。”

“随心?”张程呢喃着。

陆觉非点头,“随心。你的真心,会自己找到温暖的体温,不管那个是不是最好的,却是你认定的。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也许会后悔,也许,会幸福。如果放不下他,就殊死一搏;如果没有勇气,那就勇敢放弃。”

陆觉非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到苏徽那里。他只是在无人处,点燃了一支烟。多少年了,自己见过多少这样茫然的少年。有时回首,有些错愕,也有些茫然若失。

这世上,是否存在矢志不渝的爱情?人,为什么有勇气一见钟情?又凭什么,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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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疯狂世界(三) ...

苏徽一边翻着病历一边走着,瞥眼瞧见了迎面走来的侯半夏怀里抱着的婴儿。那个婴儿还很小,脸色泛黄而呆滞,前囱门鼓起一个大包。

苏徽皱眉,“怎么了?”

侯半夏道,“被父母遗弃在病房里了。今天早上送来的婴儿,七个月大。被外面的医生误诊为肝炎,后来转到我们医院的。听说不大好医后,父母就不见人影了。”

苏徽冷笑,“简直可笑,居然说成是肝炎。太不负责了!”只是后面那句是针对外面的医生还是孩子的父母就不得而知了。

颅内出血的婴儿活不了多久。苏徽道,“你抱着他做什么?”

“病床被清空了,我只是想把他挪到舒服一点的地方。”侯半夏说着,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婴儿躺得舒服一点。

苏徽点点头,“你不当父亲真是可惜了。”

“师兄,”侯半夏苦笑,“当了医生,看了这么多孩子的死亡,这么铁石心肠,你觉得我还能当好父亲吗?医生眼里只有病,没有人。”

或者说,看了这么多死亡,你还能做一个好人吗?

都说医生仁心,其实不然,医生注定不能有过多的个人感情。你看着病床之上,呻吟着痛苦着的人,你若去怜惜,会发现良心不够。陶潜说,此亦人子也,多少人指责医者冷漠寡情。只是他们不知道,医生亦是人子,亦是人父,亦是人夫。是凡人,就会有不耐不烦,就会有不足有极限。病人生死相托,这其中有多沉重,岂是一句悬壶济世可以道尽?

侯半夏走出几步,又倒了回来,“师兄,那个投诉,你别放在心上。”

苏徽点点头,走开了。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前个星期,有个病人在手术中抢救无效死亡了,家属一纸投诉到了院方,告他草菅人命。他们质问,没有红包何至于此,医者仁心,你良心何在?

草菅人命?良心何在?苏徽冷笑。他们大概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做草菅人命,什么叫做不失良心。苏徽自知所有的抢救都是符合医学道义的,尽人事,只是回天乏术。他不是担心诉讼成立,只是感到寒心。病人对医生的信任竟是如此玄妙,稍有不慎,就会撕破脸皮。前恭后倨,让人失笑。

世人对医生的态度总是趋于两个极端,两个不甚理智的极端,要么是谄媚至极的赞颂,称其为妙手仁心;要么是怨恨之至的诋毁,道是黑心毒蝎,利益熏心。殊不知,绝大多数的医生都是两者之间的常人,既无法随心所欲地救死扶伤,也不会卖尽良心荣华富贵集一身。能做的会尽力去做,不能做的亦无可奈何。

他们很寻常,只不过是他们的职业刚好是对抗病魔。不切实际地给予过多期望只会带来虚无的神祗,或是不顾一切的诽谤。

来的一路上,不时有认识的病人对他点头微笑,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