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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494)

她知道只有这一件事能够转移道衍的注意力。

道衍和鲁子耕几人一直作为重要人证被保护在监察司里,消息没有那么灵通,闻言果然怔住,而后追问道,“那老匹夫总算承认了?!”

“嗯。”崔凝道。

道衍怔忪半晌,“他为何要杀那么多人?他难道不知道符九丘早就死了吗?”

符危灭口是因为害怕通敌之事暴露,可是那时候符九丘经死了,他早就查到符九丘的下落,怎么可能不知道?

崔凝道,“符九丘死了,他手下的人都还活着,而且师父手里有藏宝图,现在下落不明。太子说师父初到长安时不知从哪里听到道观出事的消息,以为是太子下毒手灭口,所以才会拼死刺杀。这個故意给师父传递消息的人,八成就是符危。”

这一次,道衍沉默很久。

崔凝正苦思冥想该如何劝慰他,却听他语重心长道,“事情已经过去快要八年,如今幕后凶手也已经伏法,阿凝,你该想开了。”

崔凝心中有一瞬诧异,旋即叹道,“大师兄只劝我,自己可曾想开,可曾放下?”

“我都这把岁数了……”

“你就是九十岁一百岁也是我大师兄,我什么时候都得担心你。”崔凝神色黯然,声音轻轻,“你是我唯一的师兄了。”

她看着他,眼中有期待和恳求。

道衍避开她的目光。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师父确实是死在太子手里。

黄格就在门口,能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因此崔凝并没有说的太过明确,她害怕大师兄像师父一样去刺杀太子。

其实当时师父但凡知道他们中还有一个人活着,都不会冒然刺杀,或许他认为自己的决定害死了徒弟们,绝望之下才会冲动行事。说到底,害死师父的罪魁祸首还是符危。

道衍不是想不通这些道理,只是不甘心,别说崔凝吐血,他也想吐血。

崔凝不想一直逼迫他,便道,“刑部八天后开审,到时候要过去当堂作证,我们还是得待在监察司,暂时哪儿都不能去。”

“好。”他又拍着大腿叹气,“唉!”

崔凝道,“大师兄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道衍张了张嘴。他不能劝,一开口就会被反劝回来,他能说什么呢?说“让我一个人痛痛快快去报仇,小师妹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崔凝会是什么反应。

“伱好好保重自己。”道衍虎着脸道,“我先前答应你就绝不会反悔,小姑娘家家莫要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念念叨叨!”

崔凝哼了一声,才要开口便被道衍急忙打断。

“唉!你好好休息,别整天瞎琢磨。”他又起身出去到门口问黄格,“医者给她开了药吗?”

黄格道,“开了,正在隔壁茶室炉子上煎着呢。”

“我先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

崔凝靠在软垫上,看见他探了一下头之后落荒而逃,无奈一叹。

“咦?魏大人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崔大人。”

崔凝听见声音,刚刚坐直身子,便见一袭绯红官袍披着黑色狐裘大氅的高大身影推门而入。

“阿凝,听说你吐血了?怎么回事?!”

崔凝忽然就体会到了自家老父亲跪祠堂时被六拨人围观的羞耻感,而且她有预感,魏潜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饶是魏潜聪明绝顶,也猜不到她此刻在想些什么,见她面色苍白,心也跟着提起来,“医者怎么说?”

“只是前阵子没有休息好,不是什么大事,接下来好生修养就好。”崔凝只得把跟道衍说的话再说一遍,然后熟练的转移话题,“你怎么就巴巴的跑过来?那边不忙吗?”

魏潜可不是道衍那么容易被带跑偏,“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你现在感觉如何?”

“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异常,五哥不要担心。”崔凝本是拍拍他的手,发现触碰到一片冰冷,便直接握住塞进被窝里。

魏潜腼腆一笑,“新衣服很暖和,只是来时骑马,手在外头被冷风吹了一会。”

崔凝还是头一回见着他这副表情,新奇不已,握着他的手不由紧了紧,“你那边还顺利吗?”

第505章 开审(1)

“嗯,很顺利。”魏潜道。

虽说案子一直都是魏潜主导,但刑部接手后,负责的人几乎都换了一遍,他又是新调过去的官员,与同僚完全不熟悉,哪可能事事顺当。

崔凝未拆穿他报喜不报忧,“最近事多忙乱,开审之前我都会在监察司里养病,哪儿都不去,你不必来看我,若真有什么事儿我定让人去叫你。你若总是挤出休息时间顶着寒风来看我一眼,反倒让我心疼。”

魏潜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她的直白,然而乍然听见这话,仍是控制不住脸颊发烫,被她哄得晕乎乎用了一顿饭,待出了监察司大门,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还有很多话没有问。

怎会如此!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被牵着鼻子,回过味来竟还甘之如饴。

崔凝本就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有道衍和魏潜这么一打岔,心里那点郁郁之气早散的差不多了,不过她吐血的消息也散的漫天飞,魏潜才走这一会功夫,又有两拨人来探望她。

先是莫娘和鲁子耕,紧接着是监察令。

监察令现在觉得自己与崔凝颇有共同语言,见她面色苍白,实在精力不济,才歇了深聊一会的心思。

等监察令一走,崔凝连忙告诉黄格自己要休息,任何人来都不要打扰。

如此一来确实挡了不少人,但“任何人”不包括陛下。

天色擦黑的时候,上官大人奉命前来看望,崔凝只好又起来接受一遍慰问。

之后几天,崔凝挪到了监察司里专门给官员暂住的房舍,闭门谢客,整日窝在榻上看书看雪,偶尔与大师兄下棋论道,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气氛。

然而开审在即,在世家开始发力后,外界越发混乱,争论从书社茶肆向外扩散,没几日功夫,就连平常只在乎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普通百姓在茶余饭后也都忍不住开始发表几句看法。

小食摊子上,一汉子啧道,“我们巷子里那个书生读符相的《罪己书》都哭了,他平常最是清高,不爱与我们这等粗人说话,这回竟与我们细细说这文章里头说的事儿。我觉得符相说的挺有道理。寒门难啊!”

正在盛饭的老板娘嗤笑,“再难他都不能卖国!那可是两万五千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年轻轻便死了,身后父母妻儿可怎么办呢!”

有人赞道,“老板娘说的在理!这帮酸儒读那么多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投身行伍本是为了保家卫国,结果家国没保成,叫自己人给坑死了,死就死吧,还得背一个战败的名声,这他娘的想想都憋屈!”

一名老翁吸溜几口汤饼,颇为感慨道,“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符家嫡支啊,上面几代全是战死,原本人丁兴旺的家族,最后只剩下符相爷孙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