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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493)

她坐起来,身上黑色的披风滑落。

黄格见她看向披风,连忙解释道,“这是魏大人的衣裳,您躺在地上我不敢随便挪动,正好魏大人的披风落在这里,我便拿来给您盖了。”

医者来去匆匆,他没来得及问能不能把崔大人转移到榻上,方才一直在纠结此事,好在茶室里烧了地龙,躺在地上也不冷。

崔凝道,“刚刚话说了一半,你详细讲讲。”

“啊?”黄格眉头快打结了,这话题还能不能说?万一说着说着又气吐血可怎么办?

崔凝看出他的担心,“放心吧,刚才只是意外。”

黄格心中犹豫,但还是将宫内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暂时没人知道符危与圣上聊了什么,属下也只打听到他写完罪己书便触柱而亡,午时之后尸体抬出宫了,我们的人过去查看过,确实是死了。”

崔凝问,“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黄格摇头,“尚不知晓,不过跪宫门那些人最先知道他死亡的消息,我琢磨着,怕是不会消停。”

他犹豫片刻,问道,“大人怎么会怒火攻心呢?”

他大概知道崔凝是受害者之一,符危就算是死了也仍然逃不脱罪名,而且监察司查到真相,他逼不得已才会选择自戕,也算是报了仇,怎么反而给气吐血了呢?

崔凝憋屈的,不是符危死的不够惨,也不是他临死前还摆了所有人一道,她只是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七年在仇恨中煎熬,还有无数人命,自己无比珍视的一切,只是别人指间在棋盘上轻轻落下的一颗棋子,是可以交易,可以牺牲,甚至无足轻重的。

她一直以为懂得魏潜的挣扎和痛苦,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体会的还太浅。

试想,你为了一个真相一条人命不眠不休拼尽全力,把每一条人命都看的很重,别人却可以弹指间抹杀成千上万人,这种割裂感,真的很容易让人质疑自己的信仰。

然而,崔凝并没有对黄格谈及这些,“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一桩案子了,暴雪降至,而我首当其冲。”

黄格当下没有听懂,但是到了下午就明白了。

符危突然被抓进监察司关了十多日,整个人瘦骨嶙峋,他进宫之时,跪在宫门口的“信徒”们全都亲眼所见,他们抨击监察司在没有查清事实之前就对他动重刑。

从抓捕到死亡,这个进程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

他们质疑监察司只花了十多天就查明二十多年的旧案,于是各种阴谋论满天飞,更有许多人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断定整件事都是门阀士族的阴谋。

在那些人看来,崔凝出身世家之首的清河崔氏,而魏潜是崔氏的准婿,身份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时间,各方风起云涌,斗的难解难分。

在这场舆论战争中,真相并不重要,而是要看谁的声音更大,在这一点上,门阀士族无疑更胜一筹。

没有人在意百姓怎么想,大多数百姓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三尺,他们的思想最容易操控。

崔家。

崔玄碧坐在花房里,面前的桌几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個字“夜谈、等”。旁人看不懂,但崔凝与他两次谈话都是关于符家,他一看便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想趁机针对寒门庶族,崔凝却让他“等”。

崔玄碧选择相信她,如今看来,这个孙女果然敏锐。

倘若他急吼吼的下手,等事情爆发出来就是现成的把柄,平白背一口黑锅。

眼下虽然也有很多人认为一切都是门阀士族对庶族的迫害,但暂时没人敢借此正面抨击士族。

崔玄碧捧着茶盏,面上似喜似悲。

他是天之骄子,少年时便已经才名远播,自官场亦是一帆风顺,可惜后来被异军突起的符危处处压了一头。这样一个人突然就死了,他竟不知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开年一片混乱。

就在这混乱之中,刑部尚书崔据进宫了,“义无反顾”地从监察司手里接过了案子的判决工作。

眼下大理寺有官员涉案,监察司遭受质疑,案子便交由刑部与御史台共同审判。

崔据虽出自博陵崔氏,但风评一向很好,御史台更是寒门官员最多的地方,因此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对此皆无异议。

监察令听到消息气得让人连夜铲光监察司所有的雪。

交接这日,崔据亲自前来,夸赞监察司上下,并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辛苦。

“唉!没想到我在致士之前还能办这么一桩大案。”崔据捋着胡须,颇为感慨。

监察令把椅子扶手捏的咔咔作响,面上言笑晏晏,“真是羡慕您,仕途如此圆满。”

崔据颌首,“那犯人我们都领走了,你们忙了这么多天,好生歇着吧,留步,不必送了。”

“监察司路滑,您小心。”

话音刚落,崔据脚下一滑,还好旁边官员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监察令抄手跟在后头,笑道,“您看看,还是我送送您吧,您这把年纪万一在我监察司摔出个好歹来,明个外头还不知道怎么传我们。”

第504章 围观

黄格跑出去打探完消息,没精打采的回到监察四处,“咱们的果子被人摘了!”

崔凝抱着手炉懒散地靠在胡椅上,“摘就摘吧,圣人知道果子结在那棵树上就行了。”

“大人说的对!”黄格精神一震,监察司可不是什么冷僻小衙门,只要圣上心里有数就比什么都强!

崔凝问,“可打听到何时开审?”

本来还有几个犯人尚未押解回来,不应该仓促开审,但这件案子闹的风风雨雨,过程和结果都得公之于众,而且是越快越好。

倘若后来那几个犯人不服,还可以为自己申辩,毕竟就算判刑一般也不会即刻行刑。

黄格道,“说是八日后,大人要去吗?”

“去。”她就算只是去做人证也必须得去。

黄格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劝道,“咱们这边暂时没事了,大人不如先回家歇着。”

崔凝也想回家修养,但又不想把大师兄丢在监察司,眼下到处都是流言蜚语,说世家联合起来谋害寒门官员,这个时候若是再将案件证人带回家中,又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来。她不怕事,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监察司也有医者,我懒得挪动,在这先歇几日吧。”崔凝想到大师兄,便又提醒一句,“我吐血的事不许透露出去。”

黄格信誓旦旦道,“大人放心,咱们的人嘴严着呢!”

话音方落,便听到道衍粗大的嗓门,“阿凝,我听说你吐血了!”

崔凝面无表情的看向黄格。

黄格面上臊得慌,不自在的抓抓头发,“医者不算咱们的人……吧?”

“阿凝。”道衍疾步进门,抓着崔凝上下打量,焦急道,“怎么会吐血?”

“就是前阵子受伤之后没有休息好,并无大碍。”崔凝怕他继续追问,连忙转移话题,“大师兄,案子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