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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帝鸿(36)+番外

他这一招势头惊人,十米之内对方不死也是重伤,眼看便能取得敌手性命,我心中却顿时一惊,放声大吼道:“停手!”

浮游动作急顿,腥浓的血液喷涌出来,他捂着肩膀连退几步,避开接下来的杀着。我挡在他身前,皱着眉开口扬声道:“玄姚,让玉衣住手,否则我便直接毁了令牌。”

烛火闪了闪,又重新亮了起来,玄姚的身影一点点化作实体,他瞥着我,冷哼一声道:“不错,看来你猜到了。”

“你借幻术让浮游与玉衣自相残杀……”我道:“玉衣手中的是巡龙剑,原本是我赐给常羲的东西,使用者杀气浓重之时,便会发出高亢龙吟。”

“真是无情。”玄姚笑起来:“你刚刚喝止浮游,是为了避免他误伤到可能会在附近的司幽?他身体虚弱,别人重伤,于他便是必死无疑。可你明知那时开口,浮游说不定会被那一剑夺了性命。”

血顺着指缝流下,浮游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顿了顿,道:“我确实知道。”

“对你来说,为你浴血奋战、对你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比不上一个背叛了你的旧情人吗?”玄姚摇了摇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快意道:“真当是情圣,所谓生来高贵的帝家血脉,也不过如此!”

我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玄姚止住笑意,露出猫捉弄老鼠般的阴冷表情,视线从浮游慢慢身上扫过:“帝鸿,我也并非赶尽杀绝之人。不如这样,我与你打个赌。接下来我会给你三个时辰,时间到了,你若跑出畴华,那便算了,若跑不掉,就将令牌和命都留下来。”

沉吟片刻,我冷笑道:“好。”

“别急。”玄姚又笑起来,声音轻而冷:“留下来的几人我都会直接杀了,可我给你个机会吧,浮游或者司幽,你可以选择一个带走。”

浮游的身体蓦然僵住,他黧黑的眼瞳中一片空白,右臂虚弱无力地垂在身畔,血从衣服里渗出来,一滴滴地落下。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玄姚仍然在笑。我淡淡道:“我要司幽。”

玄姚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他满意地点头,道:“好,那便成交。”

☆、第 28 章

万仞峭壁之上,细雨一般的云气沾湿色彩晦暗的巨石,这些石块均未经过打磨,粗犷古朴,层层叠叠垒成高大的建筑,其上天空逐渐高远,炫目的阳光自云层缝隙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壮丽的金色光路,纵贯整个天宇,映照得云海之中星星点点,有如碎金。

即便沾染了许多鲜血,玉姜城却仍维持着它的威严凝重,我与司幽走在城中,侍从们平静地来来去去,似是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这些是真人或是幻影,只能凭借记忆穿过重重宫门,花了一些时间,终于选择停在一处僻静之所。

此时过了一个时辰,已近黄昏。

越是自卑的人越是自傲,玄姚既然说了三个时辰,大抵不会反悔。可是靠这点时间,根本不可能逃离畴华之野。

——幸而我原本也没打算要逃。

那时小巷中的青年故意出现在我面前,说来很是可疑。因为如今的我若是与玄姚相斗,绝无半点胜算,既然如此,他就无需设下什么圈套骗我踏入其中。可那样的人做事,想来必有其目的,若不是单纯为了好玩,那么在我看来,他是想借我之手除掉脱离控制的玄姚。

既如此,此人临走前所说的“兴亚门”,便极有可能是个转机。

虽然我并不了解他,这样猜测成功的可能性不满三成,但下注这种事,从来不会有十分把握。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赌上那么一赌。只是在此之前,为了将胜算再往上提一提,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原本以为以司幽的性格,要带他这里还需费些波折,却不想他一反常态,只静静地跟在我身后,等停下脚步,方才侧头望向身旁陡崖,低声开口道:“他们还留在那里。你为什么偏偏要救我?”

对面高城之上,绣着阴阳八卦图样的旗子迎风猎猎招展,像是一面丧幡。我望向他,静了片刻,忽然弯起唇角:“你觉得是为什么?”

司幽迟疑了一下,苦笑道:“你的心思,我从来猜不透。”

我问道:“司幽,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眉宇间划过一点几不可见的怀念:“你说,‘难为一条龙能长成这一副小蛇的样子,倒也算有趣,也罢,不如带回去,看看他最后能成什么样子’。”

我点点头,嘴边噙着笑:“妖族寿命漫长,要死其实却也容易。若不是帝晨坚持,你那般羸弱,如今大抵早已化成一堆白骨,不想竟有今日。你记得自己第一次化形成功时,身边是谁吗?”

他顿了顿,神情不知为何越发的柔和,道:“是你。”

我道:“答得不错,看来玄姚没耍什么不入流的花招,你的确是司幽。”

司幽微微瞪大眼睛,忽地沉默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道:“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你是不会信我的。”

我靠近一步,勾唇道:“真假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话,左手已经没入他的小腹。

司幽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我,却将要出口的一声痛呼生生地咽了回去,眼眶却是掩饰不住地瞬间发红。带着怒意与悲意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竟有如实质。

他会这般悲愤,实在让我不明所以。我从未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我的态度也早已与他言明,难不成他以为在捅过那一剑之后,我还会继续喜欢他么?

那他也未免太看轻了我……

我舍弃浮游选择司幽,不过是因为需要取回我的内丹。要想杀了玄姚,这几乎是唯一一条路。常羲掩藏了许多事,世人只知他与司幽联手,布局除了我,却不知我竟会将内丹放在司幽的身上。

正是因此,玄姚才会蠢到将司幽交到我的手上。我原本打算夺下畴华,制住高阳,由高阳证明我帝易的身份,随即以此为基础讨伐常羲,最后再逼他交出司幽,但如今顺序反了一反,其实也无妨。

破镜重圆终究是个无趣的笑话,我虽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却也没有以德报怨的兴致,司幽既然在我手上,我自然该好好利用。

空出一只手来,轻柔地擦去他颊边滑落的一滴眼泪,我望进他的眼睛,笑了笑道:“别哭,司幽,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得去死。”

司幽的脸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他抬起手虚搭上我的肩膀,整个人都痛得发起抖来:“帝鸿,到如今我还是看不透你,你当真曾有一点喜欢过我么?”

内丹已被我拽出体外,因属性相合,一见到空气,便迅速没入了我的身体。一股极其霸道的气息迅速充盈了我有些枯竭的经脉,正是如那日一模一样的剧痛。

我没有回答,只不怎么在意地松开手退开一步,司幽失去支撑,抓着我的衣袖慢慢滑落在地,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华服凄惨地萎落在尘土之中,他却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