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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帝鸿(35)+番外

……原来如此,我挑拨玄氏使其内乱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行得通。我擅长对弈,玄姚却直接掀了整个棋盘。这般的魄力,这样的残忍,姓玄的人,果真一个个都是疯子。

我担心的事情成真,既然已经落了下风,那便只好先拖延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再说。幸而打不过别人的时候,我一向喜欢跟对方讲道理。

“玄姚,你做这种事,只是为了权力?可即便不用这样极端的方法,你也能爬到这个位子……”直直地望向他,我冷笑道:“屠尽自己的族人,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感觉?”

“他们不过是这片土地上一无是处的吸血虫罢了。”玄姚淡然道:“玄氏发展至此,已是尾大不掉,畴华已呈盛极而衰之势。极北之地如此贫瘠,他们安然占着最好的地方,享受着民众的供奉,只觉理所当然。可这一切,只不过因为他们投了一个好胎。我只是想撑起这倾颓大厦……”

我截住他的话头,道:“说得这样大义凛然,其实归根结底,你只是嫉妒罢了。你不恨他们仗势欺人,你恨的其实不过是仗势欺人的不是自己。”

☆、第 27 章

玄姚在三万年前仍是玄氏名不见经传的一员,身份低微,性格又不讨喜,从未被谁看好。据我所知,玄嚣临走之时,指定的继承人不是他,而是玄契。

玄契虽不成器,但易于控制,又是众人看着长大的,因此玄氏元老们大多选择支持他。然玄姚以一介旁系庶子的身份,闷声不响地看着玄契得意了许多年,一朝出手,便夺取了族长的位子,可见会哭的孩子虽说有奶吃,但早晚被不哭的孩子弄死。

只是玄姚爬上高位,却也并未作出什么让世人侧目的大事。他道其他玄氏族人尸位素餐、坐吃山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世上自然有当真能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但他并非其中之一。

大概是被戳中了痛脚,玄姚勃然变色,四周的景物陡然暗了下来,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他冷笑一声,回答道:“虽没有证据,但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身为次子却弑兄篡位,我原本以为你是会懂的。”

他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大厅里幽灵一般四处回荡。

我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懂?玄姚,像你这般的人,自己都承认了自己因为身份低贱就不能成就大事,那还会有什么作为?世界的残酷,便在于它给了一些人与他们的能力不相匹配的欲望。你根本连玄契这样一个痴肥的蠢货都比不过,若不是因为幻术,只能被压得死死喘不过气来。可就算那一手幻术,也是别人的东西。”

玄姚身体猛然绷直,咬牙大怒道:“他算什么东西!纵然是他教的我幻术,我也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原来如此,我今日在小巷见到的果真另有其人。那人传授玄姚幻术,却已经控制不住他。

套出了想要的东西,我自然没打算继续激怒玄姚,微挑眉梢,就开口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你就该知道身份并非一切。这世界其实公平得很,他给了玄契与生俱来的地位,却也给了你远胜于他的脑子毅力,都是天生便有的东西,那又有何区别?玄姚,以你之才,何必歆羡他们呢?”

玄姚的城府并不算太深,要操纵他的情绪很是容易。闻言他的怒气生生顿住,我便继续悠悠然道:“而既然如此,我懂不懂你,又有何关系?”

玄姚脸色几经变幻,片刻之后,他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眼中绽出亮色,道:“说得不错,众人尽皆刍狗草芥,我何必在意你们的想法。”

笑声止住,他掀起衣摆大马金刀地重新坐下,扬眉冷冷看向我,眼中有浓重的阴郁:“帝易,帝鸿……你的事我也算有所耳闻。我记得你虽一向顺从帝俊,甘心为帝晨做嫁衣,数万年来只闹出过一件大事,却因这一件事,便被勒令闭门思过上百年。那年天帝为长子庆生,高朋满座,你竟浑身是血地一步步走进会宾堂,夺过帝晨手中的酒杯,仰首一饮而尽,随后不顾帝俊怒斥,转身在所有人畏惧的目光中拂袖高歌而去。”

“不错。”我微微眯起眼睛,唇边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云淡风轻地回答道:“那时年轻气盛,以为那天也是我的生辰……我自然也该有些任性的权利。”

他问道:“你恨帝晨吗?”

我微不可见地愣了愣,沉默片刻,随后轻笑着,竟也不由说了几句实话:“有一些人,虽然因为他的存在你失去了很多,但他能给你的却更多。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逼着我喜欢谁,我若当真恨他,便早就动手杀了他,哪怕他是我的兄长。我不过是在许久之前就做了选择。”

玄姚眼中有光闪了闪:“世人皆盲从,有一人说帝晨好,便有千千万万人说帝晨好。可在我看来,你却要胜过他许多。谁都入不得我的眼,可我看重你。你我针锋相对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握手言和,你将令牌给我,我助你除去常羲,重新登上帝位,如何?”

……威逼过后便是利诱么?可惜如果连帝位都要靠别人才能取回来,我也算是白活了这许多年。

心中冷笑,我正要开口与他周旋,一直缄默无声的浮游忽然对我道:“他不好,你不要信他。”

我挑眉看向他:“何出此言?”

浮游面无表情道:“他身上沾了谁的气息,很熟悉,虽然记不起来,但让我想杀了他。”

玄姚神情一凝,问道:“你的名字……可那人应该已经死了。你与共工到底有何关系?”

浮游望向他,不发一言。

玄姚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忽然蓦地一挥手,一道劲风便向我扑来。刀带起银光,瞬时迎了上去,浮游手腕一翻,空中发出一声悠扬的金石相触之声,山岳般的压力向前面排山倒海而去,止住对方看不见的攻势。

电光火石间,那人便做出了判断,武器闪电一般撤开,浮游刀锋走偏,势头便是一顿,他将前冲之势收起,上身微微后仰,旋腰当空架住无声无息的攻击,借力退出一尺。剑气陡出,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浮游险险避过,横刀斩去,破风之声中,雪亮的弧光应是罩向那人头顶,对方身形却极快,地上只溅上了几滴鲜血。

此刻玄姚已然不见,厅中只剩刀剑相碰之声。浮游刀刀皆不容情,出手老练而狠辣,却始终不能要了那隐身之人的命。两人相持,瞬息之间已对了十余招。

忽然之间,浮游全力举起黑刀,大开大合间后背便露出一个破绽。凛冽的杀气立刻直冲而来,浮游却虚晃一刀,侧身迎了这狂风一般的剑势,手上的刀向对方逼去,然而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响起,对方借武器之便,竟生生砍断了刀身,寒芒朝浮游直直而来。

原本就是为了诱其近身,如此情势下,浮游不退反进,当机立断之下丢了黑刀,手中光芒流转,握掌成拳,便击向那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