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大长公主还政圣上,宣诏——”
接过何解忧手中黄绢,站于大台之上,面向百官,展开手中飞龙诏书,念道:“惟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宇宙,阐扬鸿烈,大庇生民……晦往明来,积代同轨,前王踵武,世必由之……”
洋洋洒洒一篇诏书念得秋风飒飒秋阳肃肃,满场屏息……尽职尽责,一字未错,追忆太祖到先帝的功德,检讨自己监国的失误,赞美新帝的早慧,如今外有强国环饲,譬如扶桑,内有叛军作乱,譬如舞阳……鉴于监国屡次失误,遂将朝政还于圣君,由长乐侯辅佐……
日晷偏移了一小段,才将这篇璀璨诏书念完,这实是个虐身虐心的活儿,一起被虐的还有文武百官……再看小皇帝,听得一头雾水,也要保持严肃的神情……真想上去捏几把,不过这样的情形,只怕永远不会再有……
内侍托着监国大印,从身边离开,代表收归,宣告了公主监国时代的终结……
最后一项,为表示皇权的至高无上,司礼监宣布——
舞阳大长公主跪拜天子!
小皇帝神情更加肃穆,何解忧面容坚定中带些复杂难辨的色彩,众卿眼神急迫中带些建功立业的忐忑……
稍稍抬头看天,日头被云彩遮住了,天边,慢慢起了风,吹入广场中,掀起众的衣角……
看着风吹云朵,一片飘走,一片飘走,又一片飘走……
广场中略有躁动,众不淡定了……司礼监清清嗓子,再宣布——
舞阳大长公主跪拜天子!
小皇帝的脸色白了……
的侄儿啊,受得了姑姑这一拜么?
既然们都想看这一幕,那就不吝膝下黄金,跪给们看就是……提了裙角,上前一步,屈膝半跪下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没来得及跟上,忽闻场外一声——
慢着!
空谷回音……
小皇帝自椅子里站了起来,何解忧抬头远望,神色一定……
也跟着转了头……百官不约而同回身,无不诧异……
为什么原本应该天牢蹲着的简拾遗会出现此时此刻此地?
为什么原本谋逆罪加身还绰绰有余的简拾遗会身着二品宰相紫袍?
他一步步,正往高台走来,谁也没有想到要去阻拦他……
何解忧沉音:“阁下所为何来?”
简拾遗步步踏大明宫中轴线上,以郁美风姿、俊朗之仪,边走边答:“清——君——侧……”
作者有话要说:求原谅……也许可能这周末就完结呢=……=
66皇图霸业谈笑中(二)
清君侧,指明了何解忧作奸犯上,蒙蔽圣听……
开门见山,一言戳要害,这三字就是一面旗帜,一声号角……
众人沸腾,何解忧自然不能坐视……
“圣上有令,简拾遗专权祸国,纵容大长公主倒行逆施,扰乱朝纲,以致烽火四起,民不聊生……念大长公主帝姑之尊,又为妇人,旁听偏信,皆为他人所惑……”何解忧上前几步,抬手示意外围御林军,“保护圣上!”
御林军连成一线,拦截简拾遗,将其隔离在高台十几丈外……
简拾遗将目光牢牢锁在小皇帝身上,面如寒水,“圣上果真如此纵容何氏为孽?”
小皇帝蹙起眉,离座挺直了身板,“朕亲贤远佞,自当以长乐侯为相!简拾遗,退位让贤,朕且算作是你的美德……”
简拾遗远远望过来,不知在看谁……何解忧面露讶异,似乎之前小皇帝未曾剧透相位给他……
一旁,我存疑,“驸马为相,从来没听说过……”
大臣们难得认同了我,驸马怎可为相?
小皇帝露出天真无邪的可爱虎牙,“长乐侯同姑姑和离了,不就不再是驸马么?”
众人哑然……
方知幼帝之手腕……
我也深感意外,我侄儿竟能提出这个建议,为他亲政铺路,从此便朝政是朝政,再与后宫无关……
何解忧盯了小皇帝好一会儿,身为大人,被个小孩子摆一道,他该感受到我皇家的孩子不可小觑吧……何解忧看向我的时候,我正心情复杂着,一面自责侄儿在我监护下长歪了对不起他父皇,一面想着皇家和离的公主应该比被休掉名声要好听点吧?
见我与驸马均无行动和表示,我侄儿从自个怀里掏出一张华贵的纸,白嫩的手牵着两端,泛着嘴边的酒窝,道:“姑姑和驸马的和离书,朕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虽然今日这出实在出人意料,但众人看我的眼神同情中带着事后诸葛的了然……好端端的还政,竟能神展开到和离,这下彻底光杆了,权柄没了,驸马也没了,委实悲催……不过这似乎也是历史的必然,我能有驸马本就是一件颇不可思议的事,驸马跑了才符合常情……因此和离便是入情入理的了……
朝臣们接受了,默认了……我只等结果……何解忧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台下,被御林军拦在安全距离外的简拾遗一脸身外人的样子,没打算干涉我们家内政……
我侄儿的打算很显而易见……我同驸马和离了,驸马摇身一变可为相,我再还政,名义上何解忧便可接手,同时也能将简拾遗的相位取而代之……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如果不想让他们的计谋得逞,这亲就不能离……显然由我说不离不合适,死皮赖脸也没这个样子的,我自忖还是个有点自尊的公主……我只好向远处投递视线,不过不巧的是,简拾遗意识不到我胶着的视线,他只看云……
这番耽搁下,已有宫人送来了笔墨和红泥,要么签字画押要么摁手印,这婚就离了,本宫就被弃了……
何解忧不接笔,“陛下,为相之人非独臣……”
小皇帝道:“卿不为相,洛阳何氏置何处?”
拿人家家族相威胁……
何解忧顿了顿,还是不接笔,“臣与公主新婚不久,谈何和离?”
小皇帝眯了眯眼,淡然抛出杀手锏,“姑姑妇德如何?七出尚嫌轻……”
一个闷雷滚得我与何解忧都不淡定了……我实想不到一个孩子竟能说出这样凶残的话……这还只是序言,他若乐意,再来一篇正文,在场三人都不要指望名声了……我名声早就坏了,我不在意,但我不能不在意另一人……
我抓起了笔,何解忧忽然无悲无喜一声笑,“你倒是真紧张,维护他一人,比天下重要,是不是?”
我手心发软,怕握不住笔,便直接摁了手印……何解忧看我的眼神彻底凉透,笑也不再笑……宫人将纸笔托到他面前,他提笔落字,一派流畅……我心稍安……
小皇帝满意了,当即开始任命他的小朝廷,宣布何解忧为相,简拾遗废相,公主还政新朝……
简拾遗这时看完了云彩,抬高音量对全场道:“圣上如何做的亲贤远佞?可知何解忧出身来历?他本非洛阳何氏所出,乃是当年陇西卢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