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定下时日?”
“十日后,长安朱雀大街,圣上要举行隆重的典礼,为大宸与回鹘两位卓绝的乐师赛曲搭建两座高台。”慕砂望着他,嫣然一笑,“慕砂想看大司乐的极致风姿。”
“殿下今日莅临,便是为的此事?”俞怀风神色不动。
“当然不止!”慕砂眼眸波光流转,笑得十分妩媚,“十日后再见,慕砂告辞!”
她领着众侍从正要出院,上官那颜忽然挡到她跟前,躬了躬身后道:“慕砂殿下,小女可否替师应赛?”
慕砂本来一直未曾太过留意这少女,此时有些意外,打量了她,笑道:“是大司乐的弟子?可慕砂想听的是大司乐的神曲,回鹘宫廷乐师想交手的也是大司乐。”
“那就先打败小女,再与家师交手如何?”上官那颜不放弃。
慕砂回头看了看不语的俞怀风,又笑着看向面前挡驾的少女,走过她身边,“看圣上如何定规则吧。”
回鹘众人离院,俞怀风命盛熹相送。
“烫着了没有?”俞怀风走过来,拿起她的手看。
上官那颜收回手,不给他看,委屈地一撇嘴,“师父我是给你解围,那异族公主太不知礼了。”
“你也太莽撞了,幸得她不降罪。”拉过她的手,一看,竟起了几个小泡。
“师父,那公主是不是喜欢你啊?”上官那颜抬起眼睛瞅他。
俞怀风移眸看她,淡淡的眸光将她整个笼罩,“没大没小,又想背书了么?”
“那公主很美,为人也不坏,师父喜欢她么?”上官那颜继续凝眸望他,竟将他的威吓置之度外。
俞怀风松开她的手,甩袖走开。
“师父喜欢慕砂,自己不承认!”上官那颜在后面补了一句。
他走过去的身形顿了一顿,而后继续迈步,青衫在风里扬起。
此后两天,两人没再说话。
她不知为了哪般,就是赌气了。虽然第二天醒来看到手指被上了清凉药粉,还被包扎了起来,但就是昧着良心无视轻纱绕过的手指,继续赌气。
第三天,俞怀风换了轻便衣袍,似乎要出门。上官那颜在窗内瞥见了,立即跑出来,身后房门被摔得砰砰响。
他停步回头。上官那颜扭转头看向别处。
“可要买些什么?”终究是他先开了口。
上官那颜没有回应,继续看着它处。
他便转身继续往外走。
“师父!”本想一直赌气的,谁知却撑不住,这几日已是极限了。她跑下台阶,追上来,拉住他衣袖,“师父去哪里?”
“西市。”
“我也去!”
俞怀风便由她跟着。
二人一同出了宫,走上了朱雀大街。
“师父去西市做什么?”
“仙韶院需换一批新琴,为师去琴市挑选。”
“师父,……我的传奇话本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以后不许再看。”
“为什么?那可是我解闷的东西!”
他驻足,看向旁边的少女,“在紫竹居,你很闷?”
“每天学曲也、也会闷的嘛,看看话本调节一下嘛!”她心虚道。
“那些市井传奇,很好看?”他盯着她。
她眼神躲闪,“有些故事,挺、挺有趣的。”话本上的男女爱情故事,多数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哪里有趣了?”
她如实道:“男子饱学入仕,女子美貌多情,郎才女貌,终成佳缘。”
“不过是些套路故事。”他冷淡道。
“师父不喜欢看,我喜欢看嘛!”
“不要被这些故事迷了心思,用心学曲。”他语重心长。
上官那颜不言语了,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前路迎面走来一个寒酸相士,手持卦幡,吸了口冷气,望着二人,惊道:“二位面相不凡,可要卜一卦?”
“不用。”俞怀风带着上官那颜从他身边走过,面色冷淡。上官那颜却深感好奇,屡屡回头,她倒想算一卦玩玩,兴许能预知未来呢。
那相士不死心,又追上来,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来去,“在下看相不凭金银,只凭面缘。二位面相透着奇诡,在下实在忍不住想卜一卦!二位、二位……请留步!”
上官那颜几乎是被俞怀风拖着走,她也好奇,“师父,让他算一卦吧?”
“人各有命,算不算有何意义。”他冷道。
“阁下此言虽有理,但世人都想知晓来日之运,也好应对一二,此乃常情!”相士跟着二人一步不落。
“先生看我面相如何?”上官那颜神采奕奕瞧向相士。
“这位小姐嘛……”相士在她脸上仔仔细细看了,“有大富大贵之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她急问。
“只不过此生将陷入一场孽缘……”
“住口!”俞怀风冷喝,盯向相士,“若再胡言……”
相士在他目光下,一时竟畏惧了,遂退开几步。
俞怀风带着上官那颜抛下他,走远。相士摇了摇头,“都已注定,你也逃不开,原来是不敢面对。”
第39章 一掷千金
长安西市甚为熙攘,高丽、百济、新罗、扶桑乃至波斯、大食,各国商人来往不绝。不同肤色不同样貌的异族人出售商品,购进货物,煞是繁华。
热闹的市集,很快冲淡了上官那颜心中因听相士一言后莫名滋生的似有若无的伤情。流连在店铺之间,她目不暇接,许久不曾来西市了,一切依旧那么新鲜。
西市的玫瑰糕、烤鱼串味道竟愈发美了,想是睽违太久了吧。上官那颜两手抓满小吃,嘴里根本得不了空,见到草把子上扎满颜色/诱人的糖葫芦,神色便是一振,同时将手中肉串热切地指过去,嘴里含糊地吐出几个音符。
俞怀风向小贩付了钱,摘下了两串糖葫芦,犹豫地看着她满手的油腻。上官那颜狠狠咽下嘴里的烤肉,喘了口气,对他道:“师父先帮我拿着。”说完又立即咬了一口烤鱼,蹭了一脸的油污。
“这样吃东西,成个什么样子?”他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替她擦了脸。她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得欢,抬着头让他擦了脸后,又低头狠咬一口,又蹭上了烤鱼屑。
连着给她擦了几次后,俞怀风便放弃了。
车水马龙的西市上,他一手举了糖葫芦,一手拉了上官那颜避开行人商贩赶路,引来无数道或惊艳或叹息的目光。上官那颜一面啃着烤鱼,一面望一眼师父,忽然被噎了一下,忙着咳嗽。
以为她是因走路太急噎着了,俞怀风放缓了脚步,把她拉到一边,“慢着吃!”
上官那颜咳嗽了一阵后,便想捧腹大笑了,又不太敢,憋得很是难受。
“可是吃撑着了?”他俯身看她,神色关切。
上官那颜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情绪,使劲摇头。
见她无事,俞怀风便拉着她继续赶路。
“师父,糖葫芦给我吃!”她快速吃完烤鱼,不想集市上再有投向他的好奇目光。师父即便着了浅色旧衣,骨子里不与世俗相融的气息还是十分明显,大街上,这样相貌清冷的风华之人手持糖葫芦实在容易引来旁人怪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