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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37)

他目中仿佛穿透沧海,望尽桑田。

浮生一场,再多的溢美于他也不过是一场背负。

※ ※ ※

一觉醒来,上官那颜精神恢复了些,但在师父温暖的怀里不想动,只微微侧头,看向他。俞怀风似乎也在小憩,闭目宁静,有如磐石,有如松木。上官那颜悄悄打量他,看他如墨的鬓发,轩长的眉,挺毅的鼻梁,淡红的唇,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如一幅百看不厌的山水图,韵味缥缈。只需那明眸半开,便是神来之韵,说不尽的生动,道不完的风华。

师父生得真是好看啊!上官那颜悄悄擦了擦口水,继续仰望品味。俞怀风皮肤也是很好的,眼角看不到一丝细纹,容颜透着成熟,却不见沧桑。

上官那颜屏住呼吸,暗自凑上前去。

在离他面部一寸的距离时,他蓦地睁开眼看着她。

四目相对,无比沉寂。

“师父脸上有灰尘。”上官那颜强压着砰砰的心跳,拿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而后低头不敢看他。

“你休息好了?”

“好了。”

俞怀风离她起身,开始在石壁上寻找机关。由于他们坠落的虚洞难再上去,俞怀风认为必定还有出口。上官那颜也过去帮忙,这里敲敲那里叩叩。半柱香时间过去,每一寸墙壁几乎都被探试过,还是不见有动静。

“师父,我们出不去了!”上官那颜靠在墙壁上,十分沮丧。

俞怀风在室内踱步,思索外间几层密室的结构与机关布置。

上官那颜眼睛随他转来转去,“陛下还在上面,要是被太子发现,会不会认为我们畏罪潜逃了?”

俞怀风在心内打腹稿,暗记堪舆术数。

上官那颜思来想去,“陛下已驾崩,我们是应该伏法还是潜逃?”

俞怀风心中忽然一动,停下了脚步。

上官那颜耷拉下脑袋,悲伤感怀:“我还没当上宫廷首席乐师,还没嫁人,就要命赴黄泉了!”

俞怀风负手看她,“方才你不是言语无畏,说要死一起死么?”

“此一时彼一时!”她拖长语调深深叹息,叹了许久,忽然抬头,望着他喜道:“师父言语轻松,莫不是想出办法了?”

俞怀风走到西面墙壁上,抬手取下这室内唯一的一盏长明灯。霎时,对面墙壁上便凹陷出一方窄门。上官那颜惊喜地蹦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仰慕地望着他:“哇!师父好厉害!”

俞怀风一手提灯,一手敲到她头上,“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徒儿受到惊吓,唯一的倚靠便是师父,师父若死,徒儿必追随!”上官那颜的伶牙俐齿又开始发挥,“此时见师父风华无双,被徒儿连累到如此地步,徒儿实不忍心师父命绝于此!”

他终忍不住莞尔,迈步走向洞开的一面墙壁。

上官那颜实是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就殒命于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一时感怀,道出了自己的小算盘。不过,好在她一番话哄得他开心,不去计较,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她拉着他手臂一起走向出口,忍不住问:“师父怎么知道机关在灯上?”

“若有一盏明灯为你燃起,便是为你留了生路。”他缓缓道:“那颜,这便是指路明灯的作用。”

上官那颜“哦”了一声,当时并未深想。

俞怀风的这番话,直到日后,她才回味过来。

第28章 诗道寂寥

潮湿的地道内,灯影投下,照得俞怀风衣摆一片雪白,他步履坚定从容,向着从未走过的暗道前行。上官那颜慢他半步,有些胆怯,前方无尽的黑暗,若不是有师父在旁,她兴许会压抑得崩溃至死。

地道也有尽头,当无路可循时,上官那颜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他,“完了,没路了!”

俞怀风举起手里的灯,照着头顶的方向。上官那颜见上面四四方方的轮廓痕迹,不由喜道:“出口在上面!”

然而,突然一个嘤嘤的声音传来,吓了她一跳。再一听,似乎有人在哭泣。“父皇不疼我!他打我了!”

上官那颜脸色一变,“是善舞!”俞怀风没有说话。

声音从上方继续传来。“殿下,父女闹别扭在平常人家也是常有的!”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上官那颜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在什么地方听过。

“父皇帮着外人,也不帮我!”善舞哽咽着。

“大司乐又不是寻常人,陛下难道会在你面前责他的不是么?”醇厚的男声在一旁抚慰。

“他再如何了不得,也是我大宸的臣子,凭什么这么嚣张!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臣素闻大司乐自视清高,不与官宦往来,皇子公主在他眼里也无甚特别。臣只奇怪,他眼里究竟有什么!”

“谁知道他在宫里,所求究竟是什么!”善舞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从前他在本宫面前还敬本宫一二,可、可自从本宫打伤上官那颜后,他便不假辞色,对本宫总是冷冰冰的。”

“上官那颜?”

“就是他的宝贝徒弟!”

听到这里,上官那颜心里腾起一阵暖意,果然如此么?不过,她还不敢将这句话当真。俞怀风对善舞冷淡,只怕是善舞行为过于放肆所致。

她伸长了耳朵,继续偷听。然而,一阵窸窣的响声后,就听见善舞似叹似吟的声音,“将军,……你会疼本宫么?”

“臣愿赴汤蹈火,为殿下!”那男人的声音愈发低沉,伴以重重的喘息。

又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什么的撞击声。奇妙的少女低吟断断续续,似乎是善舞压抑不住喉咙里的音符,细腻绵长,起起伏伏。

上官那颜瞪大了眼,莫非、难道……

上面男女的情话陆续传下,上官那颜耳根渐热,这是到了善舞的寝宫么?还怎么出去?她抬眼去看旁边的师父。

俞怀风面容清冷,淡淡看她一眼,低声:“捂上耳朵!”

她立即抬手堵住了两只耳朵,再听不见那些不堪的言语与声音。如今只有两只眼睛可用,她也只有拿眼睛去看俞怀风。但见他眉毛都不动一根,也不见他捂耳朵。

上官那颜捂得手都发酸,不自觉松了松,更奇怪的声音便传入耳中。这是善舞的声音么?似哭似笑,似吟似唱。

她心里一惊,脱口道:“师父,善舞怎么了?是不是将军在欺负她?我们要不要去救她?”

俞怀风也不答话,抬指在她耳下的某个穴位一按,突然间,她便什么也听不见,四周只剩死一般的寂静。上官那颜惊恐了一下,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师父关了她的听觉。

俞怀风拉着她往回走了一段,找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他把手中的灯搁到石上,再从袖中取出了一卷书,摊开在这简陋的勉强可称作石桌的地方。上官那颜瞄了一眼,是卷《乐议》,顿时来了精神,与他一同看起来。

她胳膊肘支在石桌上,两手托着脑袋,在灯下细细品读。俞怀风背手站在她身边,他看书极快,随意扫一眼便得等她看良久才能翻页。上官那颜看得细致,不明白的地方会反复多看几次。俞怀风根据她的速度,便知哪些地方于她而言简单,哪些地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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