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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22)

亭内众人视线都在俞怀风身上,连众宫女都不时拿眼光瞟过来,无人注意他身后的持琴少女。

俞怀风气定神闲地饮茶,举手投足都是风雅。南贵妃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对寒筠笑道:“陛下你瞧,大司乐根本不担心咱们会罚他!”

寒筠拍着她的手,笑道:“爱妃有何计谋,可使大司乐忧虑一回呢?”

众宫女神色顿解,听闻寒筠的话,又是期待,又是担忧。一个俞怀风,便足以令这寂寞宫廷捎上几分慰色。

他放下茶杯,笑对众人,准备随时领罚。

上官那颜垂头立在他身后,稍稍抬起几寸目光,可从侧后方瞧见他浓密如修的鬓角,一时凝了目光。

南贵妃四下看了看,笑着指向一壶酒,“据说大司乐不善饮酒。”

寒筠会意,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开怀笑道:“你个鬼灵精,是想灌醉大司乐?”

南贵妃以团扇掩着嘴,“臣妾还不知道陛下的心思么,只怕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呢!”

众人将视线投向俞怀风,看他如何应对。上官那颜一面替他担心,一面竟也有几分好奇,他如果醉酒,会怎样呢?

“爱卿可否满足一下贵妃的心愿,饮下这壶酒?”寒筠坐于亭北,笑着抬手令宫女奉上美酒。

俞怀风依旧坐得端正,面色不改,待那宫女奉酒上前,他浅浅笑道:“陛下,臣可否赎罪?”

寒筠转头对南贵妃道:“爱妃,你说呢?”

南贵妃想了想,摇着团扇道:“那得看大司乐如何赎罪了!”

“这样吧,爱卿若有办法令贵妃暂忘忧愁,朕便恕你来迟之罪,如何?”

南贵妃吃着葡萄,只淡淡一笑。一直强作的笑容更明显几分。

俞怀风笑着应了,令宫女在对面搬来桌椅后,他起身对寒筠道:“陛下,臣新收有一徒,今日便由她替臣奏曲,若能令陛下和娘娘赏心一回,也算是替臣赎罪了。”

寒筠与南贵妃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少女,都将目光聚了过来,不知大司乐的徒弟是怎样人物。

上官那颜惊得言语不能,俞怀风竟在此时将她推上风头浪尖!

她在对面坐定后,人还有些发愣。俞怀风淡然地坐在对面,对她笑了笑,“为师性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亭内众人均将视线汇到绿衣少女身上。上官那颜捏了一手心的汗,心里怨念之极,将满眼的惶恐与怨意都示与他。

俞怀风深眸浅笑,微微动了动嘴唇,只说与她听见,“别怕!”

他就坐在那里,稳如山峦。在他目光里,纵然沧海横流,也没有什么值得忧心的。她突然就悟了。

帝王与后妃均不在她眼中,在那白袍首席乐师的注视下,她突然就脱离了万丈红尘,迅速沉入乐律之中。

清商音响起,传世名琴与她指间缠绵,绿衣袖扬在夏风中,如一叶荷般翩跹。琴曲悠长而多情,她神态端凝而入迷。衣如翡翠,人如白玉。

听曲的帝王与贵妃均被这一朵奇葩所吸引。

俞怀风只静静品茶。

南贵妃听着听着竟湿了眼角,看着那弹琴少女,神思却飞远。

十指拂在弦上,弹的竟是醉仙楼里子夜教她的《心悦君兮君不知》,转调时,竟未出错,一曲顺畅如行云流水,她自己都有些惊诧。

俞怀风扫了她一眼,眉头微微一动。

收曲时,南贵妃喃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好曲子,你怎会吴越古曲?”

上官那颜起身,跪下禀道:“回娘娘,这是臣女新学的曲子。”

“大司乐竟也弹这类曲子么?”南贵妃稍稍诧异了一下。

俞怀风只淡淡一笑。

寒筠凝目望着上官那颜,“你方才自称什么?臣女?”

上官那颜跪在地上,心中如擂鼓,不知如何解释。

“陛下!”俞怀风起身道:“臣新收的弟子正是中书令的千金。”

“哦?”寒筠眉头一轩,重又打量上官那颜,“是上官爱卿的女儿?”

“右相的小姐?”南贵妃愁绪散了些,笑道:“快起身,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上官那颜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看向俞怀风。俞怀风点了点头,她这才压下狂跳的心,朝皇帝与贵妃走去。

她一步步走近,南贵妃眼眸一分分亮起来,不住赞道:“好俊的姑娘!陛下,你瞧,可不比你那宝贝善舞可人么?”

寒筠大笑一声,“这话要让善舞听见,还不得把朕的沉香亭给拆了!”

南贵妃拉住上官那颜的手,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上官那颜,今年十六。”她大着胆子清脆地答了一声。

南贵妃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上官那颜被她热乎乎的手心牵着,一时稳下了心,在她温婉的问话中,竟似寻到了某种类似母爱的情愫。

南贵妃摸了摸她的头,眼眶一下子湿润了,竟泣道:“越儿若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寒筠脸色忽然阴郁下来,眉头掠上几分痛苦之色。

上官那颜不知这是什么状况,心里又惶恐起来。

“陛下!”南贵妃侧身向寒筠道:“臣妾想收颜儿为干女儿,以慰臣妾思儿之心,可好?”

寒筠低眉沉思了一会儿,“不知上官爱卿会是什么想法。”

“多一个人疼他女儿,他有什么不肯的!”南贵妃拭了拭眼角,“颜儿方才的曲子正是臣妾家乡的古调,臣妾一听便觉亲切,大司乐费心了!”

“大司乐这酒是不用罚了!你这小徒弟厉害,只怕将来不在你之下了!”为缓和气氛,寒筠笑着对俞怀风道。

“多谢陛下和娘娘!”俞怀风谢恩道。

“颜儿记住了,一定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大宸最高乐师!”南贵妃拉着上官那颜的手,开怀地笑着。

上官那颜不知怎生回答好,小脸涨得通红,悄悄看了眼俞怀风,见他目光深深浅浅,瞧不透。

※ ※ ※

离了兴庆宫,上官那颜还晕乎乎不知所以,她认了后妃做干娘?

在俞怀风冬晨湖面般的目光注视下,她才蓦然清醒过来,不禁抱着琴离他远了一步,心道不好!

他上前一步,盯着她,一字字问——

“谁教你的曲子?”

“……”死也不能说。

他眼眸深邃,瞧着她,再问——

“你喜欢上什么人了?”

她手一抖,传世名琴呼地坠下——

第18章 青梅之劫(伪H)

俞怀风展袖一拂,袍袖将琴从坠落中卷了起来,抱于手中,另一手从琴首抚至琴尾,扫了眼脸色略微发白的上官那颜,“什么琴你都敢摔。”

上官那颜低头看着脚尖,心道若不是他语出惊人,她怎会失手。

俞怀风抱着琴继续往回走,她在后面亦步亦趋。入了大明宫后,她才觉有些过意不去,这琴挺沉的,怎么好让他拿这一路,她则空着手呢?

“大司乐,还是让弟子持琴吧?”她在他身后,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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