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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16)

“殿下学业不上心,自有陛下管教。但旁人扰我清静,却不能不罚。”俞怀风眼里微寒,目光扫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打了个寒颤,在他的注视下,冷汗涔涔。忽地,他拔腿便欲纵身飞檐。俞怀风衣袖一挥,数根弦丝倏地从他袖中飞出,射向黑衣人的手脚经脉。

一声惨呼后,黑衣人经脉被挑,瘫倒地上。

“你……”善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3章 深宵犯忌

身上火辣辣地疼,她半睡半醒间,难受至极,连呼吸都牵得肺腑阵阵痛楚。想彻底清醒,却醒不过来;想沉沉睡去,却又难以深眠。极度的煎熬中,时远时近的缕缕檀香钻入她呼吸中,不知为何,寻到那熟悉的馨香,才得少许的安宁。

夜半时分,血脉畅通了几分,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趴着的睡姿不太舒坦,想翻个身。翻到一半时,头一偏,看到烛火下的人影。

见她有了动静,桌旁看书的某人起身走了过来。上官那颜转过脖子一看,那袭白色的衣袍让她想起来吐血的一刻,遂扭过头,又重新趴在床上。

“要喝水么?”那人来到床边问。

上官那颜闭着眼睛,不答。

“睡着了?”他低声问。

她不动,亦不答。

他一揽衣袍,坐到了床沿。

“我要回家!”许久,上官那颜闷声闷气突兀道。

“又没人不许你回家。”他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她语塞,又许久,她再度从塌上半撑起身,想要翻身,然而又只翻到一半就再翻不过去。不过,此时她不屈服的目光却正好落到他身上。俞怀风坦然与之对视。

她半撑着身,坚定的目光望着他永不见波澜的眼睛,闷声问道:“观音血是什么?”

“与你无关。”他静静道。

她眼里骤然聚起愤怒,“与我无关,我会成这副样子么?”

俞怀风清淩淩地看着她,“好像不是我害的。”

不是他害的,却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得重伤!想起那时他的冷漠与淡然,她似乎明白了几分,心中沉入谷底。

胳膊一软,她翻的半个身也快维持不住了,即将再度倒回塌上时,他忽然伸手扶住了她,将她翻个身,让她坐了起来。终于得以换个姿势,她长吁了口气。

俞怀风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水,又回到床边,将水送到她嘴边。她这才发觉自己早已口渴,便捧着茶杯喝了起来,喝得茶水都撒到了衣襟上。俞怀风目光落在她眉心处,若有所思。

“善舞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喝完茶,盯着他问。

“没意思。”他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放回到桌上。

上官那颜暗自顺了顺气,目光聚到他身上,一腔话正要吐出。俞怀风转身看她,眉头一轩,“怎么?想叛出师门了?”

霎时,她喉头一动,话语都咽了下去。俞怀风正襟危坐到桌边,淡淡看着她。那目光下,她想叛也叛不出了。

垂头看见衣襟上的斑斑血迹,她又抬头,朝他看过去,“你收我为徒,是因为我是观音血的继承者么?”

“别人说的话你都记得牢牢,我说过的话你便记不住一句。”他继续在灯下看书。

上官那颜不言语,慢腾腾地爬下床,打开了房门。

“去哪?”俞怀风放下书,看她一眼。

“我的琴,落在院子外。”

“在屋里。”他一指房中的檀木琴架,又低头看书。

上官那颜急忙过去,抱起架子上的九霄环佩四下察看,见一处琴弦有新修的痕迹,她心中一紧,难道还是受损了?

把琴抱到桌上,她急不可耐地试音,试完音后,不由自主弹起了曲子。沉浸到乐曲中,她便忘了身上的伤和痛。琴音淙淙,江流婉转,房内尽是雅和古调。

“宫商变调错了。”俞怀风一面看着书一面随口道。

琴音戛然而止,上官那颜稍作回忆,重返方才变调的地方,再弹一遍。

“还是错了。”俞怀风翻过一页书,又道。

她再试。

“错。”他再道。

上官那颜索性不弹了,脸颊通红,气息不畅,眉心又现嫣红的痕迹。俞怀风放下书,将她面前的琴转了过来,弹了一遍方才变调的部分。上官那颜盯着他修长灵动的手指,眼睛便转不过来了。琴师的一双手当真是绝妙无双!她心内感慨着。

俞怀风抬了抬眼,见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语声便沉了几分,“心思又去了哪里?”

“啊?”上官那颜回神,“我在想曲子呢!”

“是么?”他瞧着她。

上官那颜目光一垂,据实道:“大司乐你、你的手指很好看……”

房内静了片刻,上官那颜慢慢瞟了过去,就见俞怀风沉着目光瞧着她。她心里暗道糟糕,只怕这话说不得。正想要道歉,他却缓缓吐出一句:“多谢夸奖!”

上官那颜暗自松了口气,他却继续道:“既然心不静,那就背背书吧!”说罢,他将方才看的一本书扔到了她面前。

背书?这有何难!上官那颜淡定地拿起了书。

封面上赫然的“中庸”二字映入眼中,她眼前一花,心内一紧。让她背儒家经典之一的《中庸》?忽然间,背上的伤又隐隐作痛了。没记错的话,她是十岁就把府里的四书五经尽数烧了个痛快。

“大司乐!”她赶紧拉住了起身要走的俞怀风,“弟子、弟子伤未痊愈,似乎又有吐血的迹象……”说着,她面上现出痛苦状。

俞怀风低头看她一眼,毅然将袖角扯回,“放心,你暂时不会有那么多血吐。细品儒学,便于养身,明早背给我听。”

上官那颜痛苦万状地看他开门走了出去。此时,似乎是夜里丑时,离天明不远。

她难道不是身负重伤么?她难道不是无辜陷入他与公主的某种纷争而险些丧命么?怎会落得在深宵背酸儒经学的地步?

艰涩地拿起书,在即将开始的精神折磨前,她忽然有了疑惑。俞怀风之前在桌旁看书,看的就是这本《中庸》,他竟会看《中庸》?以她暂时对他的了解,她初步判断他是和她一样厌烦儒经的人,他书房里几乎没有一本儒家经典。

细品儒学,便于养身。他说。

上官那颜伏倒在桌上,万分苦痛。

辰时一刻,东方既白。上官那颜将书卷的最后一页合上,眼皮沉重地抬都抬不起。勉强将一本书背完,她才顿悟受罚的缘由。竟是不该犯了尊上。

吹灭蜡烛,她揉了揉眼睛,走出了这所为她在紫竹居设的房间,向俞怀风的别院慢腾腾走去,边走边默记。

空落修严的庭院沉浸在清早的寂静中,上官那颜走到院中,停在了正屋门前,脚步犹豫。不知道他起了没,会不会又撞到什么她不该撞见的。第一次在这院中撞到他未梳妆的样子时,他那寒可浸骨的目光,至今还让她畏惧不已。

“进来。”屋内稍显萧散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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