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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风颜录(116)

“你输了?意思是望陌登基,阿颜为后?”子夜目光深湛地瞧着他,“那么你得到什么?”

俞怀风闭目靠着朱漆殿门,嗓音低哑,“我得到传国宝卷的另一半,接引三皇兄。”

“听说宝卷堪舆图是隐没的。”

“我要另半幅宝卷,不是为了堪舆图。”

“那你如何接引你皇兄?”

俞怀风缓缓睁眼,“我在这水底三年,只是为了等待么?”

子夜看着他的目光生了敬畏,一些不敢想象的事情也许反倒是事情的真相。忽然,他璇玑穴一阵发麻,接下来,神阙、步廊、灵虚、云门数穴被封,整个人便瘫坐于地,不能动弹。

子夜惊惧的目光与俞怀风淡定无波的目光相接,瞬间便明白了。俞怀风袍袖下五指隔空点穴后,又抓起袖角捂到唇边,咳嗽数声,血流不止。

“师兄便在这般情况下,也不容小觑!”子夜酸涩发笑,“你当真不相信我?”

良久,俞怀风才止住咳嗽,“在我死前,一切须得安顿好,任何纰缪也不能出。”

子夜还待再说什么,却见俞怀风靠着朱门,缓缓闭目,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心内不由一跳,唤道:“师兄?”

一连喊了七八声,都不见有任何反应。

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阵清风袭来,一个风姿绰约的人影蓦然出现。子夜眼神凝固,怔在当地。来人白衣如羽,纤尘不染,一步步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步履生风。他走到俞怀风身侧,缓缓举起手指,衣袂如水流动,两根白如玉雕的手指点在俞怀风头顶百会穴上,虚无之光泛在他指端,无尽的内力在传递。最后他收手时,俞怀风面色才有了些生气。

“你是塞北观音?”子夜总算找回自己神识。

白衣人妖娆微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寒筠思念你一辈子,原来你是大飏一党。”子夜道。

白衣人朗声而笑,“大飏算什么,大宸又算什么!”

太极宫内,望陌手持谍报,看着跪于殿下的回鹘使者。

“启禀大宸陛下,回鹘慕砂女王领兵三万驻扎长安西郊,听凭陛下指挥!”

“很好。”望陌笑道:“不过,三日后,孤才是大宸皇帝。”

大明宫内,上官那颜宫装高髻,缓步走过一地宫女捧持的加冕礼服。

走一步道:“这身颜色不够亮。”宫女撤下。

再走一步道:“这身不够华丽。”宫女再撤下。

一连挑了三十件,上官那颜才脸露笑容,“就这件了,三日后我要穿上它!”

兴庆宫内,善舞牵着砚儿在龙池边散步。

“师父不知道怎么样了。”砚儿满面愁容,“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都不是好人!”

“不到最后,你师父怎么死得了,哈哈哈!”善舞突然大笑。

砚儿不满地瞥她一眼,甩开她的手,“我要见师父!”

“三日后,你就能见着了。”善舞眼里的笑愈发疯狂,“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哈哈哈……”

大宸定曦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望陌祭天后,宣布登基,改年号承嘉。

鼓声自皇宫传开,重重宫门次第打开,长安万千门户随之开启。望陌携上官那颜登上宫阙城楼,百官于城楼下行跪拜大礼。

钦天监问奏:“殿下,是时候登基了。”

望陌俯瞰城楼下百官,不多时,御道旁百名宫廷乐师鱼贯而出,依队列跪坐于百官之外,各抱乐器,等待奏乐。

“再等半个时辰。”望陌扬手,令协律郎指挥宫廷雅乐。

一时间,百种乐器争鸣,雅乐庄严。城楼前方另一重城楼下,有人一袭白袍自洞开的城门下走来。

“大司乐到——”

奏乐的百名乐师停止了手中乐器,齐刷刷看向城门。

“不是子夜大司乐!”

“那不是……仙韶院大司乐么?”

乐师们纷纷起身,“大司乐回来了!”

城楼上,身着盛装礼服的上官那颜默然凝望俞怀风一步步走近。长安的天空霎时汇聚了密集的云层,遮蔽了日光。

还是那个旷古风华的身影,还是那个容颜淑清的大司乐,在这宫里,无人不识。关于他的传说,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是一品大司乐时,无人能出其右;在他不是首席乐师时,依旧无人能遮过他的光芒。

即便此刻他容色憔悴,身形略显寂寥,也依然仿佛有无尽的荣光在他周身。天际现出阴霾,大地黯淡下来,御道萧肃,他一身白衣如同极夜中唯一的光亮,直刺城楼高处上官那颜的眸子深处。

俞怀风停步在城下中央,微微抬首,目光并没有凝聚的焦点,“臣俞怀风恭祝太子殿下登基。”

“俞先生暌违宫廷三载,如今归来,可与子夜一同为一品大司乐。”城楼上,望陌笑意浅浅,凝视城下,“赐座!”

数千乐师纷纷向俞怀风行礼,俞怀风面容寡淡,走到乐师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另一面的文武官员附耳交谈,议论纷纷。

“殿下,吉时已到!”钦天监官员再次催促。

望陌抬手制止,微笑俯瞰宫中百官,朗声道:“诸位可知我望陌为何选在三载后的今日登基?”

百官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因为三年前,我与大司乐俞怀风打了个赌,赌的是江山和美人。”望陌继续笑着。旁侧的上官那颜神色动了动,抬头却看向了天边的阴霾,似有暴雪将袭。

城楼下,坐在位子上的俞怀风水波不兴,静静听着这一切。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天下人,一直以来都有个传说,帝都长安除了有座地上宫以外,还有个地下世界。地下这个隐秘的世界不为人所知,因为指引这个隐秘世界的堪舆图同样是个隐秘。谁能得到整幅堪舆图,谁就能控制地下的另一个世界,谁就能颠覆长安,得到天下!”

百官震动,自震惊转为惊惧,群情沸腾,就连侍卫宫人都无不惊愕交加,原来一直以为荒诞的传说,居然真实存在。

“三年前,我赠与了大司乐半幅堪舆图,赌注之一便是堪舆图的另一半。我用我的太子妃为赌,赌她饮下忘川后三年,是否愿意做我的皇后。若她愿意,我便将半幅堪舆图赠送与俞怀风,若她不愿意,我便将半幅堪舆图输给俞怀风。”望陌不顾群臣诧异的目光,取过托盘里的玉玺,拦腰拆开,再在所有人惊错的眼神中,从玉玺内部取出折叠的细小卷轴,屈身太久的卷轴一离玉玺,迎风膨胀,转瞬便在望陌手中幻成丈余宽。

望陌手持卷轴,对所有人道:“无论输赢,这半幅堪舆图都将是大司乐的。众卿以为我疯了么?也许天下人不知道,我们的宫廷首席乐师大司乐不仅是个乐师,更是前朝九皇子,入宫数十载,便是为的这幅堪舆图!”

一语出,全宫震慑,皇宫侍卫迅速将俞怀风围困于中央。俞怀风却恍如不闻恍如不见,仿佛与任何人都不相干,静静坐在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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