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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喜(54)

我听得悠然神往,“这么说,十几年前,一同被广化寺老住持接见的除了少傅的祖上,还有我族叔。好几位当朝皇亲,还有谁呢?都是哪五人呢?”

少傅却丝毫不顾及我的神往之情,扇面掂起香囊,一手当空接住,唰的合上扇子,提了祈福香囊到眼前,“不过即便为师没有听过这段旧事,为师也知这香囊出自广化寺。”

我又亮起了正确的仰慕姿势,巴巴望着他,好学不殆:“少傅是怎么做到的?”

少傅转身,向着广化寺大门,“走吧,入寺了,随机应变,你自己去琢磨吧。”

我速度跟上。

广化寺,京都寺庙,隐隐透着盎然古意。

寺门处,我同少傅果然被拦住了。门旁的小沙弥恭敬地一伸手,再双手合十,“二位施主,今日鄙寺不接香客,还请二位明日再来。”

少傅悠然站立一旁,我则递出祈福香囊,机智地不发一语,免得多说多错。

小沙弥果然一见此物,便往后一闪身,让出门内,弯身一礼,又合十:“二位施主请。”

收了香囊,我同少傅先后迈入寺门,其内殿堂廊庑,规模宏大,佛香鼎盛,梵音不绝,除此外,一路清幽。

偶遇僧众,也是对我们一礼后便各自行去,完全没有待客的意思。难道香囊只够入门费?我不由沉思。

少傅却好像乐得自在,各殿里转悠,完全将族叔交代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佛像,香炉,香案,壁画,经书,功德簿,无不探究。我也随着少傅将这些一一看过去,却看不出头绪,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着。不过说起来,究竟要寻什么蛛丝马迹?少傅要找什么?

一殿一殿逛过去,我终于想到之前的一个问题:“少傅,为什么寺里人这样少?难道广化寺香火不旺?”

少傅伫立外间观看已风化过半的一墙壁画,随口应道:“广化寺,京都古刹,传说众多,影响颇广,结缘颇灵,香火不可谓不旺。香客少,只是今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脑子里转了转,“今天是族叔拜祭什么人的日子。”

“那你族叔人呢?”少傅看完壁画,心满意足。

“对呀,这半天都没见着族叔,入了寺怎么反倒不见了?”我扭头四下查看,有些惊慌,莫非把族叔弄丢了。

“去寻着你族叔,才知他要祭拜的是什么人,以及,寺门外那辆名贵马车的主人是谁。”原来少傅也注意到了。

于是,我们一路观察一路深入古刹,见着僧人也虔诚合十,问他们话却无人作答。如此透着一股子诡异,愈发激起我与少傅古刹探秘的决心,或者说是闲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炷香时间后,我们已深入古寺最后一进殿宇。隐隐觉察有人影,非僧侣,我们赶紧蹲到了一排茂密松树后,屏住呼吸。

透过松枝针叶,密密遮挡的视线内,一只石桌旁,一个修长且穿着华贵的身影正坐着品僧茶,身形眼熟,举止眼熟,连那喝茶的样子都眼熟得要冒烟。

正是——

我母妃!

而另一旁,与我母妃正对而坐的,正是——

我族叔!

——母妃和族叔古刹幽会!有□□!

我险些叫出来,被少傅一把捂住了嘴。

☆、第40章 养了我十几年的母妃

万万没有想到,族叔撇开我,独自入古寺,竟然是为了私会我母妃!

虽然猜测到族叔和母妃有着一段恩怨情仇的过往,族叔也至 今都未曾忘怀,甚至因为母妃得罪了父皇,每入朝都要挨打。但是,既然是很多年前的过往,甚至是在我出生之前的旧情,那应该是深深压抑在心底才对,怎能在父 皇与母妃有了我以后十几年还在背着父皇私会。我的三观深深受到了冲击。

同情族叔是一回事,但是背叛父皇是另一回事。我的内心深深纠结了。

少傅应该感受到了我的纠结,将我嘴巴捂得密不透风,简直是要捂死我的节奏。

虽然少傅迫切想要不受干扰听到宫廷秘闻的心情可以想见,但置他唯一的徒弟幼小元宝儿的生命于不顾,实在不能让我苟同。

于是我抬腿踢了他一脚,他岿然不动,还将我腿压下来,免得踢到松树,产生声响,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我拿两手把他捂我嘴的一只手牢牢按住,再一口咬下……

世界顿时开阔。

我深深呼吸,同时发现少傅被咬后动静略大,即将发出声音,我眼疾手快,赶紧从袖里掏出一块羊腿肉塞进了他嘴里。

——偷藏干粮这种事,我是跟小太监米饭学的。

但是事后,我就后悔了,我今日唯一的干粮就这样赠给了少傅。

忽然有肉吃的少傅,自然就不再跟我计较咬手之仇了,顿时就美食不问出处地吃了起来。

我心碎了一地。

蹲在松树后,收拾一下破碎的心,继续偷窥外面的情形。

母妃举止自然,就如同平日在宫里一般,完全不似有私会旧情人的兴奋与激动之情。我不由打叠精神,难道母妃已对我父皇彻底死心塌地,对待晋阳侯这位旧情人已然古井无波?

可是既然古井无波,为什么又要瞒着我父皇跑出宫跟晋阳侯相会?

大人这情情爱爱的世界好复杂,机智的元宝儿也想不明白了。

我惆怅地叹口气,扒着松木继续偷窥。

晋阳侯的表现却是令人生疑,与母妃相对而坐,却并不饮茶,也不看母妃,眼神比较空,视线似乎是对着不远处的佛殿侧门。

我顺着族叔的视线,又扒开了松木一条缝隙,望向佛殿侧门。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很寻常的佛殿,很普通的侧门,有什么期待价值能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旧情人更大的呢?

这二人的一场幽会,一个喝茶,一个望向别处,完全没有视线交集。

果然是对怨偶。我又为他们叹了口气。

又观察片刻,只见母妃优雅地搁了茶杯到石桌上,抬起眼,非常云淡风轻地落了视线到对面人的身上。

正行偷窥的我,心口扑通扑通。

就在这时,一道从未听闻过的清泠幽泉碎玉流泻般的声音传导在古刹佛院中,未着力却仿佛掷地有声,未有痕却仿佛入木三分,感染了佛院中一草一木,以及此时完全呆愣住的元宝儿我。

“老 侯爷忌日,难得却邪小侯爷年年来此祭拜,小侯爷一片诚心,老侯爷在天有灵定感欣慰。不过,小侯爷心意到了,也足够了,不必再执着过多。从前的事,是非真相 如何,我其实已并无兴趣知晓,并不想再深究,陛下也是一样。否则,又将牵扯旧事,旧情,于你我她三人未必有益。过去了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我听得呆了,难道是羊肉吃多了出现了幻觉,还是说,此刻我正处在一个天马行空的梦境中?

这番话,这道声音,竟然,居然,出自母妃之口?!

身边少傅似乎同我一般,被一道无形之力禁锢住了,呼吸都彻底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