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陛下有喜(50)

“族 叔,虽然我读书少,但你也不能骗我呀。”我张眼向上望过去,对上族叔的眼睛,诵道,“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 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晋阳侯浑身一震,“你把信看了?”

“没来得及呢。”我手指向西边厢房,“以前少傅教我念的,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诀别书》。族叔你没有把这封信送出去是不是?”

晋 阳侯摇头:“既然下定决心,我自然是将信送出去了,只是……”停顿片刻,续道,“人家根本没收,直接把信给我退回来了。”又停顿,苦笑,“你看,我连送 《诀别书》都送不出去,而且不只是诀别,还附有我对一切事情缘由的解释,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抬头望向窗外月,“所以,世间的机缘都有定数,若是提 前消耗殆尽,往后再难求得。”

我仿佛嗅到了什么,追问:“什么事情缘由的解释?可是族叔所说的戴罪之身的缘由?族叔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犯的错,岂止一二,三天两夜也说不尽。”族叔已不想再说了。

“族叔,你的罪名,不管是什么,元宝儿日后都会帮你洗脱。族叔不是坏人,元宝儿相信族叔。”

今夜,我向他允诺。

他笑了笑,却不当真,“无妨的,都习惯了。故人心已去,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你 还想着我母妃?可是母妃同父皇如胶似漆,连我都插不进去,母妃疼父皇越过我不知多少倍,他们偶尔才会想起东宫还有个傻儿子扔在那儿,然后就打发太监来看 我,所以我时常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今晚好像不是比拼谁更惨的日子,我赶紧把话题扯回去,“不如把我母妃忘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 妻!”

晋阳侯面色变换了一阵,又笑了,摸了摸我的头,“不要怀疑,你父皇爱你胜过很多,她为你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替你铺平日后君临天下的道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忘掉一个人,需要时间。不过,族叔觉得现在一个人就挺好。”

我爬起身,悄悄告诉他,“元宝儿听说,忘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

晋阳侯笑看我,“好的,我记住了,可以睡觉了么?”

我重新躺进被子里,山上气候凉,族叔替我掖好被角,便去地上睡了。

瞪着眼看月光流转,少傅说看月影也是可以计时的,约莫现在已是三更天。我没睡着,感觉族叔也没睡。又在被子里闷了会儿,抬手掀了被子,一溜儿跑去了地铺,蹲在一边看族叔入睡。

无奈叹口气,果然没入睡的族叔伸出一只手,将我一拉,我顺势滚上了地铺,钻进了族叔的被窝。

心满意足,开始入睡,却还是睡不着。似乎还有其他的心愿没有达成。

“元宝儿。”族叔躺在一旁率先出言,“喜不喜欢姜少傅?”

我点头,半晌,觉得族叔夜里大概看不见,也出声:“喜欢呀。”

“有多喜欢?”

“很喜欢呀。”

“如果将来姜少傅要娶妻……”

“他不可以娶妻!”我爬起半个头。

晋阳侯也侧首,“为什么?”

“少傅自己说的,说他最怕女人缠了,并且,他娶妻了就不能跟元宝儿一起玩了。”我记得少傅这样说过,所以对阿笙姐姐总是敬而远之。

“那如果……”晋阳侯酝酿了一下措辞,“元宝儿为帝后,可以将他永远留在身边,元宝儿是会从此只对他一人好,还是……”

我把脑袋凑上他跟前,“元宝儿还要对族叔好。”

☆、第37章 赠你月下摘叶飞花箭

夜里一觉醒来,另一侧没人了。

下意识觉得族叔被山上的大灰狼叼走了,顿时吓醒了我。陡然坐起,揉了揉脑袋,环视一圈,没人。

把族叔给睡丢了?

从被窝里钻出来,循着月光,出了房门,山间的夜晚,只有风声和虫鸣,月色也格外清明。月下站定,犹豫片刻,我转去了少傅房间。

房门一推即开,一开即入,一入就见少傅站在当中,还未等我开口,就被拉过去捂了嘴。

“不要大声惊呼,知道么?”少傅俯身在我耳边叮嘱。

我点点头,捂在嘴上的一只手这才松开,我深深喘口气,“可是我为什么要大声惊呼,你是要劫财劫色还是谋财害命?”

姜冕意外道:“你突然闯进来,把我都吓一跳,难道我没有把你吓一跳?”

我摊手,“我为什么要被你吓一跳?你又不是大灰狼。”

“你不是跟你族叔一起睡了么,怎么又跑这里来?是良心发现还是幡然悔悟?”少傅一副看失足少年悬崖勒马的神态。

我把话到嘴边的族叔不见了咽了下去,“元宝儿担心少傅在陌生地方难以入眠,又担心有大灰狼。”

“虽然你的话一万句也未必有一句可信,不过看在谎话也颇耐听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少傅做出一个大度的样子,转身将被我推开的房门重又虚掩起来。

我跟上去:“少傅,你在做什么?”

“小声!”姜冕折身到了窗口侧后,不时望了望外面,“这么个是非不明之地,怎么可能睡得着。今夜月色这么好,我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何况那个什么裴先生究竟……”

一面观察外面月下情形,一面碎碎嘀咕的少傅一转头,顿时失语,只定定看着爬上桌台踩上窗棂与他一同观察外面情形的我。

蹲在窗台查看片刻,我扭头:“少傅,没有发现可疑黑衣蒙面人。”

姜冕凉凉看着我:“这样的月色下,还有可疑黑衣蒙面人,你当人家职业素养都跟你一样是吃出来的么?你这样个圆胖身躯蹲在这里,是嫌自己不够明显还是不够圆润?其实你是晋阳侯派来的奸细吧?”

我一手扶着窗棂,一手摸了摸肚子,“少傅,你这样一说,我好像饿了。元宝儿最近很不圆润了,不信少傅摸摸看。”

姜冕哼了一声,抬袖伸手在我腰上试了试,“有变化么?一顿不吃肉就能不圆润了,倒是省事。都快圆成汤圆团子了!”

我顺势挂在他手臂上,“汤圆团子是实心的,元宝儿是空心的,好饿。”

姜冕以他阴谋之心度我饥饿之腹:“这么说,晋阳侯不给你吃肉,你是饿了才半夜溜到我这里来?”

“族叔不晓得去了哪里,元宝儿担心有大灰狼,也担心少傅会不见。”我抬起脑袋诚恳作答。

“晋阳侯不在房中?”姜冕收了胳膊,也将我从窗台上带了下来,陷入了沉思,良久又问我,“元宝儿,那个姓裴的,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一个威武不凡且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我捂着肚子,蹲在少傅脚边,饿得缺乏思维后不假思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