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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喜(13)

“殿下呀,你怎可私看那种书!”

我想起了少傅说过的话,便挺起了胸膛:“莫非世间最大的过错真是学问?”

眉儿噎了噎:“咱不用学那种学问。好吧,先不论那书该不该看,且问殿下,那个……你看那什么十八式就没发现自己跟上面画的不太一样?”

我凝思半晌,确实有那么点,但这不是很好理解的么,往脐下三寸一比划:“这不是因为我还小,还没有长出来么。”

眉儿、目儿、传儿、情人四人忽然又石头般望着我。

——“目儿,你快打我一巴掌,告诉我刚才是幻觉……”

——“姐姐,别挣扎了,当初被陛下委以重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大概活不了几年……”

——“情儿妹妹,你快醒醒……”

——“传儿妹妹,别叫了,能晕过去才是福气……”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心怀善意地问了一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找少傅学课了。”

眉儿气息奄奄自暴自弃挣扎了一句:“殿下,你可千万别跟姜少傅试龙阳,等你长出来了也不迟……”

※ ※ ※

我背着沉重的包袱,站在父皇指给姜冕的留仙殿紧闭的大门前,示意跟随上来的宫人们全部退开,自己恭敬小心地敲了敲门,一下两下三下。

内里终于传来低沉慵懒生无可恋的嗓音:“不管谁,都不是吵醒我午睡的理由,速去。”

原来少傅在午睡,我收回手指,背着包袱蹲坐门槛上,一动不动替他守门。十几丈外宫女太监俱都一动不动守望于我,连过路一群神鸦都蹲在屋顶栖落,也默默望着人群。一时间,整个东宫静谧无声。

两个时辰后,留仙殿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姜冕午睡醒来,以为四下无人,便开了大门,绝想不到大门外竟是黑压压一片人,全深情凝望于他,便惊在原地,不过作为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世家公子,他随即释然。

“当初诓我入京,只说是为太子定名,可没说让我姜冕任太子师,陛下负我在先,如今要拿我问罪,但请无妨,天牢里打扫干净了便成……”

少傅姜冕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直接披垂于后,一袭素净长袍松松闲闲解带而着,侧身负手站在殿前门内,双目一阖拒与世同流合污,浓密睫毛幽幽覆下,沾染一层日光薄晕,闪耀一线金色光芒。

我从门槛上爬起后,将脖子仰得略酸,咽了咽口水,恭敬喊一声:“先生。”

他微微睁眼扫视一圈,未看到人影,大概正疑幻听,忽觉衣动,往下一看,看到我了。大约是要秉着对我视而不见的宗旨,当即将头撇开,“姜某本事有限,做不了你先生,还请另谋良才。”

我负着包袱挪向他撇头的方向,继续仰着发酸的脖颈。

他眉头一动,语气不善:“太子有话直说,不必这么看着草民。”

我吸了下鼻子:“我并没有什么话要说。”

“那你仰着脑袋作甚?”

“我在流鼻血。”

“……”姜冕放下身段,将我仔细一瞧,很生气,“殿下流鼻血怎不传唤太医?”说着便要往殿外喊人。

我扑上去拉住他衣摆,鼻血抖落一串,当即将他袖子一拿,捂住鼻子,瓮声道:“太医又要给我吃一堆难吃的东西,我不要!我喝点水就好了!”

他回头见我举止,脸上轮了三个色,拖着我往桌边去,单手倒茶,递到我手里。我抱过茶杯,咕咚直灌,暂时舍了他袖子。他瞅了一眼自己袖口,很是忍辱负重又气急败坏地解衣脱掉,便只剩了最内一层单衣,锁骨隐约可见。我一面望着他一面咕咚吞咽,不妨同他忽然投过来的目光相遇。

“莫非你的鼻血还在流?”

我拿手擦过后,确认道:“不流了。”

“那作甚还盯着姜某?”

“我想嘘嘘。”

“……”少傅姜冕绕地走了半圈,仰头望向房梁,再低头看了眼凳子。

我也同他一般目测了片刻,据实道:“够不着的。”

……

最后少傅终于在我憋得满脸通红时,同意带我去便房了。

东宫殿多人多,便房自然也很多,几乎每座主殿都配有一处洁净的便房。留仙殿自然也有,而且还不是单人用,我同少傅进去之后,便各自占了一个位置。我蹲坐着,他站着。

随即我们互相对视一眼。

少傅撩衣摆的手顿了顿,“倘若不幸我做了你先生,这第一课我便要教你,男儿堂堂七尺之躯,顶天立地是要站着来解决的。”

师傅讲得太好了,我当下便站了起来,学他一般,撩起衣摆……

万万想不到在这样紧迫的时刻有人闯了进来,吓退了我的尿意。

“殿下使不得!快住手!”是眉儿惊慌失措的声音。

少傅大怒:“什么地方,都乱闯!”连忙甩下衣摆,面色绯中带青。

眉儿抱起我便往外跑,“奴婢得罪了,改日再向姜先生赔罪……”

※ ※ ※

又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场因灌多了茶水而引发的嘘嘘案,惊动了我日理万机的父皇。

眉儿等四姐妹跪了一地,父皇面色非常难看地坐在上面,“你们都是死人吗?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当初怎么跟你们交代的?元宝儿日常起居决不能经别人手,你们当是耳旁风么?”

眉儿等人惊惶交加,“奴婢们万死!奴婢们不该听殿下吩咐都留在殿外!奴婢们不该将殿下独自交给姜少傅!”

父皇神色一动,“那姜冕是何反应?”

眉儿擦了把眼泪,据实回道:“奴婢闯进去的时候,只见殿下学着姜少傅的模样站在恭桶前,虽撩了衣摆,却也不甚分明。姜少傅也并没怎么样,只在奴婢无礼闯入后斥责奴婢……”

父皇面色稍有和缓,“你这样急急将元宝儿抱走,只怕更令他疑惑。”

目儿见场面缓过来了,便提议道:“就说殿下年纪小,需人伺候。”

父皇斜她一眼,将一旁呆着的我拉过去,拍了拍脸,“元宝儿没吓着吧?”

我呆呆道:“少傅说男儿堂堂七尺之躯,顶天立地是要站着来解决的。为什么眉儿还是要我蹲坐着?”

父皇叹了口气:“傻元宝儿。”父皇也说我傻,不过他怕我多心,又补充一句:“这也不怨你,都怨我。怀你的时候,若不是受那贱人的挑拨,我也不会去围场。往远了说,还得怨你大表皇叔,非要同曜国交战,落得国破家亡。还是你三表皇叔识时务,拐了大曜女相去隐居,还不安分,丝绸茶叶生意做得九州遍地,钱财美人两不误,要江山何用。他们那脉的重担便落到我们这脉头上,便只有我和你了,元宝儿,你可得乖,父皇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呆呆地听了听,没听懂,只囫囵应了一声:“元宝儿要少傅。”

番外二:邻国奸臣的日常

大曜第一奸臣,非中书相公容素年——容相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