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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喜(12)

吏治清明律法严明的刑部官差岂会将寻常财物放入眼中,当下便要直接拒绝,途经一只大火把,火光顿时耀亮小元宝,金光四射,灿然生辉,前路尽在元宝光芒下,满室亮堂。官差愣怔的工夫不妨碍他将金元宝纳入袖中,袖内光芒却也经久不灭。

于是,我们就被安顿在了左边是灭门案疑犯右边是连环变态杀手的煞气宝地。姜冕被牢里地上肆虐的虫鼠逼到了死角,以扇捂脸道:“元宝儿,你再掏第三个耗子洞,回去就给我抄书加五遍!不,十遍!”

我只好叹口气,失望地扔了伸进鼠洞里的稻草根。

姜冕深吸口气,手里扇子都在颤动,“你再往身后藏幼鼠试试!不准放手里!扔了!也不准放衣服里!拿出来!也不准丢到为师脚边嗷!你不要过来……”

……

扒着栅栏奄奄一息仍然不忘将抄书加到五十遍无上限的少傅,青丝凌乱神态凄楚,我决定放过他,将他周身附近的小鼠都给收回到鼠洞里去了。

我坐到他身边,手指戳了戳他心口:“少傅。”

他转动着凄然的目光,“穆元宝儿,你欺师灭祖会遭报应的。”

突然,左边墙内传出一声大笑:“报应?哈哈哈哈!老子给人灭门,他们才是遭了老子的报应!”

右边墙内响应道:“没错,都是他们罪有应得的报应!”

接着,多处邻居回应,取人性命乃是别人遭的报应,与己无关。唯有对面一处狭小幽暗的牢房内,一个单薄的人影寂然无声。

姜冕倚在栅栏边,痛声道:“可是在下是冤枉的,在下不曾害过人性命,却遭人诬陷,一身功名尽被剥夺,连累亲族坐及上司。”

有人不屑道:“我呸!落到这处重刑监狱区的就没有干净的,做了就做了,谁不是一条汉子,喊冤个鸟,还指望给青天大老爷听呢?”

众人附和。对面孤寂的人影忽然动了动,似乎略显激动。

姜冕将那边望了望,重振精神,接着喊冤:“在下实在是冤呐!在下不过就看上一个花魁,想替她赎了身,谁知她根本就是玩弄在下一片痴情,在下生气,与她吵了一顿,可在下当真没有想过害她性命呐,她莫名死去,在下却成了杀人凶手,实在是冤呐!”

对面牢内人影终于浑身一震,转过身来,昏暗光线中可见其衣衫凌乱,蓬头垢面,难见真容,两手激动地握住栅栏,不停颤动。

我打开小扇子,脑袋凑到姜冕跟前,低沉道:“看来,那就是舅舅了。”

姜冕给我脑袋推出去,嫌弃道:“玩过老鼠的离我远点。这么机灵知道那是舅舅了,你有办法救他出去?”

我眨眨眼,摇摇头。

姜冕继续趴栅栏上喊冤:“在下所犯的案子疑点重重,所以在下相信定会水落石出,还在下一个清白。听说刑部刑具众多,但今上早已禁止刑讯逼供,那刑部尚书顶多会将刑具拿出来恐吓一番,绝不敢将在下屈打成招。何况此案已由圣上过问,只要在下坚持在下是冤枉的,料想他们也不能空口直断将在下定罪。”

对面蓬头垢面的舅舅使劲点头。

余众牢友全不信姜冕所说,纷纷报以唾弃。

有一阵急促脚步声往牢狱深处赶来,姜冕起身整理发丝衣襟,对我道:“准备走了。”

“去哪里?”

“刑部食堂。”

一队持火把的狱卒涌入,分列两边,正道上疾步行来一众衣冠楚楚的官员,最前头一位面目黝黑且面无表情,在与他颇为神似又形似的正是那位押解我们入狱的官差指引下,来到我们牢门前。

亮堂火把将我们一照,面目黝黑的官员带头跪地,“刑部尚书撒正浩领刑部众员接迎太子殿下,臣等失职,陷太子殿下入此污秽之所,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牢门被打开,狱卒们十分希望我与姜冕快点离开。我想去看看舅舅,被姜冕不动声色阻止。我只好来看看传说中的刑部尚书,抬头看他许久,直看得他一溜汗自额头滑下,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他将一物捧出,双手间正是我佩戴脖子上的赤金小元宝:“殿下出生所衔之宝,臣等岂敢不识,请殿下速速戴回,以免陛下追究。”

姜冕从他手里取回,系回我颈间,覆以衣衫,赤金光华顿敛。我有些不解:“你是说,你们都知道这是我的?那他怎么不知道?”我手指黑亮小官差。

黑亮官差跪地上就没起来过。刑部尚书撒正浩滴着汗面目表情替他回答道:“他读书少。”

姜冕解释道:“兰台史馆有记载,殿下衔宝而生,乃是储君异象,故当立为太子。殿下你多读点书就知道,否则与他一般容易被骗。”

此后,我们果然如愿以偿吃遍了刑部食堂各色菜系,还是我与姜冕坐着,他们全站着的吃法。我尤其喜欢边吃少傅夹来的菜边望着刑部尚书,随后,便能瞧见他黝黑脑门上一溜溜的瀑布滑下,颇有意趣。

--------第九章到此结束------------

(以下为旧章,可跳过)

番外一:元宝儿与少傅

从此我有了师傅,虽然我们的初见是那么的意外,我还差点搬走他的凳子,让他死得更加意外,好在我们并没有走入这人生的歧途。

我的少傅依旧想与命运抗争,大概坊间流传的痴儿储君的种种典故让他心有余悸,并对自己即将与痴儿产生的契约关系表示了最大的生无可恋。

他企图对我视而不见。

我用完早膳,让眉儿包好剩余的包子,让目儿给我准备书本,让传儿搬来笔墨砚池,让情儿找来包袱皮,我亲手将这些学堂备用物品放做一堆,打了个包,背上了后背。

眉儿哆嗦:“殿下,姜少傅他就在十几步远的偏殿,让他过来给殿下授课,不用背这些!”

我歇了口气,回头:“眉儿,你应该多读点书真的,你不知道怎么获得一个清高男人的心么?”

目儿大惊:“殿下,姜冕乃世家子,只是被陛下请来做你先生的,你为什么要获得他的心?”

传儿含泪:“殿下,莫非你开窍了?”

情儿惶恐:“万万不可!殿下不可与他单独呆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贴身侍女们一个个都不读书,让我十分为她们扼腕。见我表露出如此替她们惋惜的神情,眉儿娇躯一震:“等等,殿下,你昨晚藏被子里究竟看的什么书?”

我决意为她们指条明路,明示与她们:“宫里到处都有的书,你们居然都没看过,就是《龙阳逸史》、《龙阳十八式》什么的。”

“……”顿时,她们一个个都呆若木鸡望着我。

可见我不该说她们无知不读书说得那般显而易见,如今将她们都打击到了。我整了整背上的包袱,转身要出门。谁知她们忽然集体行动,一个关门,一个拦阻,一个跪下,一个抱腿。

四人中,眉儿为首,便由她来审问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