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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飞江南(6)

暖煦对这谷中景色很是着迷,粉蝶扑叶,藤蔓垂挂,花缀其间,露湿裙罗。这江南秀景别是一雅韵。

“玉衡司主,对我谷中可还中意?”白衣公子自谷中迎出,气度淡定,轻语笑言。

暖煦含笑走上,“南宫兄,又客气了不是?什么司主,直呼我名好了!几个月不见,可别生疏了!你弄这么大阵势,吓唬谁呢?”

南宫释尔雅一笑,这丫头仍是这个心性。他与暖煦相熟是因每年惯例回庄中述职,小住期间最与这个司主聊得来,久了便以兄妹相称。每年小聚,他都不忘给她带些江南特产,畅谈别后事,她最不会忘的就是拉他比剑,然而经常以平局终,她便约定来年再比,非分个高下不可。这次受命来江南,于公她少不了来这谷中一趟,于私她也要来看看南宫兄。

南宫释领她入谷,盛宴款待。席间她粗略说了一下夺剑阁令牌以及混进水云别墅的经过,省过苏润玉许多事,因为觉得与她的使命无关,不便与南宫释提起。她虽是轻描淡写,南宫释却能想象其中的艰难曲折,一贯平静的神色不免有些凝重,“你没必要孤身去夺令牌!告知我一声,也好助你!”

暖煦满不在乎的说:“这点小事我一个人能对付!”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菜。南宫释替她夹过估计她够不着的菜肴,“你的苦肉计也太险了!万一那个苏公子不救你怎么办?”暖煦挥着筷子,连连摇头,“你不知道苏润玉不懂江湖的险恶,他心善,不会见死不救的!”南宫释倒过一杯酒,瞥她一眼,“是不是还对他施美人计了?”

暖煦差点没将刚入嘴的酒喷出,“老兄,你太有想象力了吧!我暖煦是这种没本事的人么?靠施美人计?笑话!”可能是酒的缘故吧,她脸颊有些发烫,话也说得没底气。见南宫释盯着自己,欲一探她话中虚实似的。她嚷嚷:“倒酒啊!别让菜凉了!”满满一杯酒递到她面前,她急欲掩饰不明所以的脸红,一把夺过。

南宫释饮完杯中酒后缓缓道:“庄主就快来了。”她的酒停在唇边,“哦”了一声才继续喝完。

“没说具体日期?”

“没有!”

好久没喝到这么美味的酒了,她如久渴的沙漠旅人贪婪的大口饮着,享受着辣酒下肚那一刻的刺激。酒晕胜过腮红,如晚霞飞上她双颊,她拍桌而起,“老兄,喝酒怎么可以没有丝竹歌舞呢?弄两个美人儿过来!”

南宫释被她一吆喝,酒醒了半分。他苦笑,“司主姑娘,鄙人非好色之徒,哪有美人供你消遣?”暖煦随手捞过一个空酒坛扔来,他急忙躲开。

“糊弄谁呢?江南灵秀地,女子多娇俏。你谷中会没有?”她趴在酒坛上,斜瞥向他,“还有不吃腥的猫儿?”南宫释不睬她,自顾自的喝起酒来。暖煦赌气也不理他,埋头喝了会儿闷酒,喝到后来酒和泪一起滴下。

在一旁注视她半晌的南宫释故意长叹一声,吟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又一个酒坛飞到他脚下,暖煦叱道:“什么一别音容两渺茫!说点吉利话你会死啊!”

门外一阵零乱,几个下属弟子听到响声,紧忙冲进来,“谷主、司主!发生什么事了?”见傅司主独坐高席,趴在席间酒坛上,此刻双眸微闭。南宫谷主远离席桌,靠墙坐着,怀里还抱个酒瓮,四周坛壶碎片一地。弟子们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愣在原地。南宫释懒得抬眼,“没你们事,出去!”众人才悻悻而退。

待众人离去,室内一片静寂。暖煦摇摇晃晃站起,离开桌子,抱着酒坛坐到另一边墙下,与南宫释正好相对。桌上地上歪歪斜斜好多酒坛,南宫释隔着它们看着还频频欲饮的暖煦,叹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何苦还这么偏执?”烂醉如泥的暖煦嘴中喃喃:“因为他好!——没人……比得上他!”

听她均匀的呼吸声,应该已经睡着。知道她已听不见,但他还是说出来:“你虽佳丽,却非他所爱,君王不怜,你当如何?”头枕空坛,闭目难成眠,他唯剩苦叹。

喝完醒酒汤,头脑略清醒一些。南宫释带着暖煦在早晨的谷中转着,花间水雾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颜色,暖煦惊艳不已,跳入其间,左弹右扶。虫儿们被扰,纷纷鸣叫飞起,一时热闹不似清早。她额间密密汗珠闪着银光,这才是她的本性!

南宫释待她闹够,才郑重道:“明日上东剑阁,一切按庄主计划行事!”

“知道!”她跳到他面前,“趁今天你带我把这儿逛个遍!”不等他回答,她抬脚就往前走。一天哪能走遍?南宫释只得跟上。

一队人马速行在路上,一路只有马蹄声、脚步声,人人敛声屏气,面色慎重,目光聚锐。虽然人数不少,却不闻人语声。达达蹄声响在空寂的道上,敲在人心中,时时提醒人们不可松懈,全身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中。大队前方是四五骑,先锋防卫,更是一刻不敢放松。佩剑护卫群的中心是两柄软轿,轿帘紧闭,一丝风怕是也吹不进。侍轿人也非等闲辈,七八人护住各个方向,目光最为警惕。

马迎风嘶鸣,刺破一路的寂静,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前方两骑已然倒地。后面的马被勒住,马上的人注意到了一尺外的铁丝线,横亘在离地面半尺的地方,不仅绊倒了最前方的两骑,而且也割断了马蹄。想来那丝线是极锋利的,不输于刀刃。

霍然声响,众人均持兵而立。

无数人影自地下而出,掀起尘灰如幕,马惊啼。一时满目暗尘,几柄飞轮利齿飞旋袭来,在烟尘掩盖下急速飞行,血光四溅,腥甜扑鼻。队伍惊而不乱,挥刀出剑抵抗着金轮。在灰尘还未散尽时,又两枚飞轮飞出,割刀断剑饮血无数,击向双轿。众人以身相扑,仍无法减下飞轮速度,只见血雨漫天,残肢四散。

金轮认准了方向,如出弦之矢,射向软轿。

就在双fei轮就要触到轿帘时突然落地,重重砸下。一道白影自轿中飞出,白衣人箭般射出,飞过众人,穿透尘幕,广袖一扬,剑光跳跃到他手上,倏然挥出,斩向前方。

剑光挥出后,一道劲鞭贴着他剑身缠上,他一扯,长鞭带出一个女子。

他目光寒如水,“愁心姑娘果真从不让人失望,恭候你多时了!”

长鞭劲道不减,迎着他剑身而去,破空抽鞭,响声如雷。执鞭女子也自冷笑,“公子释,剑法精进不少啊!不过,我的鞭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百招已过,仍不见对方败势。

愁心借鞭长之势,撤身飞出,数十柄飞轮自她的部属掷出,围住了南宫释。愁心一鞭扫向旁人,立刻回鞭辟向轿身。鞭落轿身之前,轿中人已自轿顶破轿而起。长鞭紧追,绿衣女子贴着鞭身自空中翻身落地,蒙面白纱已溅有几滴血迹。十几招后,愁心控制住绿衣女子各方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