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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51)

写好了回信,谢斯寒命人交给那信使。之后,他的目光仍然在地图上。

渡云楼白楼里,十长老痛惜地历数被攻破的防线,扼腕摇头。步虚词在楼主高座上沉吟,充耳不闻满厅的叹息与争吵声。

忽然有飞骑来报,前线敌方休戈停兵,战事暂息。

步虚词笑了笑,回信上说容几日考虑。看来那紫晶牌当真凑效,机不可失!他当即下令,整备轻骑,沿秘道进入敌后方攻其不备。

若一切顺利,则胜券在握!到时既可扰乱敌方,又可两面夹击。

只待时日。

利用这几日的休战,渡云楼重整被破防线,加紧布置渡云楼四周防卫,训练专职守卫,三十六路兵马枕戈待旦,随时听令出击。

步虚词算好了时日,布好了战路阵法,登上了揽月楼,挥动了手中旌旗。十二路兵马出城南奔,冲杀而去。

战报频传,敌方不备,溃败甚众。战局渐有扭转之势。

这几日渡云楼里人人欢颜笑语,独阑珊除外。

这日天高云淡,初秋里荷香弥漫。步虚词领阑珊赏完荷后,邀请她入揽月楼画室观览他十数年所作的画卷。满屋子的水墨画,尤以荷花为最多,为最精湛。听他一幅幅画娓娓道来,阑珊神思游离,无心细听。步虚词瞧她神色,便止了滔滔不绝的画道妙论,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阑珊接过一看,不由动容,久久持在手,心神漾动。步虚词见状笑道:“看看他的字迹,能够以慰思念之苦吧?”阑珊如若不闻,只是盯着手里的信笺。

“难怪你说他书法过人,步某看后亦不禁感叹,苍劲飘逸,造诣不凡!”步虚词赞叹着,心下一丝空落。既生瑜,何生亮?

阑珊依然不闻,眼中已湿润一片。

“以你相挟,他的答复是容几日考虑而不是允诺即刻撤兵。”步虚词看着她,捏住她下颌,冷然无情道:“你本人于他,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重要!”

慌乱的脚步声响在门外,一人叩地禀道:“楼主!不好了!北面……似乎出现了敌方的人!”

步虚词身体一僵,沉声道:“再探!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绕道北方!”

塞上是在他控制之中,自渡云楼往北的疆域都是他可凭借安危的大后方,各处要道是敌方不可能夺下的!渡云楼的防线重点在东面和南面,便是因为西面和北面是与异族接壤的边界,自有其屏护作用。

不久,北方战线拉开,随后西面战线亦陈起。

探马得报,原来是冷月庄白虎部绕道北线,他们、他们竟然借道吐蕃诸部与西夏国,从北突袭!前几日南线的溃败全是假象,为的是麻痹渡云楼,引得渡云楼将重点兵力陈在南面与东面。

渡云楼北线溃散甚速,不几日,冷月庄已兵临西北的熙州与西面的岷州,随后,东面的凤翔与东北的渭州俱在冷月庄控制之中。冷月庄玄武部与白虎部全投入战斗中,渡云楼战况江河日下,四面顾之不及。从秘道深入敌后方的轻骑得不到接应,很快便阵亡。

渡云楼已如瓮中之鳖。

他,步虚词,以常理作战;而对手,不依常理,以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胜算从何谈起?

彻夜不眠。最后,他拟孤注一掷!

渡云楼之南,府院内,虽有捷报频传,此战的指挥者此刻却正沉着脸色。大堂内的桌上放着一张大红的喜柬,谁也不愿再去看第二眼。谢斯寒看完第一眼便阴沉了脸,将请柬摔向了地上。李易舒看完第一眼,整个人差点立不稳,恨不得立时撕了这大红的纸页!从南疆寻回药引交到蜀中后便赶来的玉衡司主傅暖煦进了屋,捡起地上的请柬,打开一看,上面写的竟是——渡云楼主步虚词与沉香阁主阑珊婚宴的邀请!

暖煦看完,脸上也僵硬了。这渡云楼主的手段真是一招接一招,这一击当真厉害!暖煦悄悄看了看堂上的二人,一个个的怒色隐现,估计已恨步虚词入骨。将请柬放回了桌上,暖煦想了想后道:“步虚词使这一招,是想你们孤身深入渡云楼,欲对你们不利,暖煦认为切不可去!”

李易舒压了压怒火,恨声道:“岂能让他得逞!这婚宴他休想办!”

暖煦看向谢斯寒,征询他的意思。谢斯寒眼中冷光一闪,沉声道:“自然要去瞧瞧这婚仪办得如何!有我谢某不敢去的地方么?”

暖煦有些着急,“可步虚词的用意就是要你们都去,好对你们施以毒手!一旦入了渡云楼,就是在他们的地盘,那里不知有多少诡计在等着你们呢!”

娇媚的笑声响在门外,一片紫衣缓缓踱入,“有喜酒怎能不喝?哪有不接人喜柬的道理?”暖煦不用看就知是天枢司主,她是好凑热闹的人,哪里多事便哪里少不了她。她去波斯王宫采集药引,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枢拿起喜柬看了看,唇边升腾起笑意,“渡云楼主迎娶沉香阁主,倒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呢!就不知这渡云楼主长得如何,配不配我们的沉香阁主,一定要去看看!咦?这步虚词好生小气,只许去三人。这倒是委屈了我们阁主,嫁妆都来不及准备了!”

她自说自话,全不顾他人。暖煦听得都变了脸色,却知止她不住。天枢这些话岂不是火上浇油?暖煦心中忐忑。

新妆难启凤仪颜

渡云楼中红绸缠绕,结花当楼,重彩装饰,处处是喜庆之色,却少人有喜庆之意。就婚事论,几乎人人反对。然而就计谋论,也不过多数勉强同意。当然除了单凌波,也没有人极力反对。

单凌波拉断了弓弦,踢开了揽月楼步虚词寝居的大门,步虚词正端详着一支发钗。单凌波携裹进一阵朔风,站到了步虚词面前,他却连眼也未抬。单凌波将桌上的茶具等物全拂到了地上,步虚词依然端坐不动,眼都不眨。

“步虚词!”她嘶声厉喝,发丝舞乱胸前,结成一片。

“何事?”他转了转手中的发钗,淡然应道。

“你真要娶她?”单凌波声音已显沙哑,死死盯着这个不会抬头看她一眼的人。

“人尽皆知,何必多问!”他面容平淡。

“我不许你娶她!”单凌波声嘶力竭,一字字道。

“哦?你有那么大权力?”他毫不在意她几近癫狂的状态。

单凌波苦笑了一下,继而再度疯狂,“那好,我先死在你面前。”她蓦然举起了匕首,用力刺向自己脖颈。地上的碎片飞起击掉了寒光闪耀的匕首,她手里一空。单凌波长笑一声,举起左手,掌中的药丸便拍向口中。步虚词迅速闪身上前打偏了她手掌,捉住了她的手。

“我没有权力限制你!可我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生死!”她奋力甩开他的手,甚至咬上了他手背。

钳制她双手的人未作丝毫退让,生生忍下了她狠咬的一口。泪水滑入嘴中,她哀恸哭泣,松开了牙齿。泪水决堤,她整个人放声痛哭。步虚词终于没有推开她,任她靠在他胸前发泄眼泪打湿他一片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