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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40)

吃完了饭,二人无话可说。阑珊站在窗前,一站许久。

夜幕已降临,室内点亮了烛火,步虚词无聊的坐在桌前剪着灯芯。一片沉寂,终于在敲门声中被打破。店伙计端了药进来,见气氛沉闷,便匆匆退去,只觉这二人怪异之极。

“把药喝了吧!”步虚词对着阑珊背影道。

出乎他意料的,她竟听话的走过来,端起药就喝下。一口气喝下,竟没有皱一下眉。步虚词倒是愣住了,“……不苦么?”他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漱漱口吧!”阑珊又端起全部喝下。这下步虚词完全愣住了,他预料中的对抗居然没有发生。

阑珊在他对面坐下,烛光照的二人都有些朦胧,“我想去一趟西湖!”

“西湖?”他瞬间有些恍惚,“西湖……”

“可以么?”她双眼便如湖光潋滟,注视着他,明眸中含了无言的期待。步虚词看着她,“为什么想去那儿?”

“喜欢那里。”阑珊转开了目光,烛光却依然在她眼中跳跃,“也许我的日子不多了,想再看一眼。”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步虚词起身往墙边的竹木塌走去,和衣卧下。

阑珊瞧着烛火,烛泪一层层滴落下来,非得成灰,才能干涸。

当途夕曛苍龙道

翌日,步虚词退了客房,与阑珊出了客栈。

黑骏马乖巧的待在二人身边。阑珊注视了马儿一会儿,抚了抚它的顶心,对身旁的步虚词道:“它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可真够辛苦的,就让它轻松半日吧!”

步虚词不以为然,整了整马鞍,“你小看它了!不乘马,要走到哪天去?”

他扶着阑珊手臂,就欲带她上马。阑珊却坚定的站着不动,抽回了手,“昨日乘了一天的马,颠簸的人都要散架了,我现在不想乘马!”

见她这么说,步虚词便不再坚持,挽了缰绳,想了想道:“要不你坐上去,我来牵马,慢慢行一段?”

阑珊摇着头。这法子他竟也提得出来!

步虚词暗中笑了笑,才又道:“好吧,依你!”

阑珊拉过缰绳,抚了抚马腹,“我来牵马,雪霁不在,我手痒痒了。空闲时我是极喜欢饮马的!”

说着,她拉着马缰走在了前头,步虚词不发一语的跟上。莫非是承诺今日不封她穴道,才得她这般平静的对他说话?

一路倒也没什么话可说。他就随在后面,看她牵马的背影。

他原以为女子穿白色或是粉色才好看的,没想到红色却是别有风致。玫瑰初开的颜色,艳赛朝霞,艳而不俗。那是盛至极点、美至极处的鲜红!红的那般纯粹,那般的毫无杂质。如玫瑰一瓣开合在晨风中,映着淡淡的天光,纯净,纯美。袖角摇动,玫瑰迎风。腰间锦带束出温润的轮廓。好个姑射仙姿!

兴许是觉察到了身后的异样,阑珊回了一下头,见步虚词目光尽在自己衣角,不知在思索什么。步虚词迎上她的目光,问道:“你出生于何地?”

阑珊未料到有这一问,愕然了片刻,“问这个做什么?”她回转头,转过了视线,望着曲曲折折的前路,“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的故乡在何处。”

步虚词赶上前来,也不再深究,换了个话题,“你师从何处?”

阑珊看了眼并肩而行的他,神色平淡,静静道:“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师门。”

步虚词也是静静的听,淡淡的问:“那是如何成为冷月庄弟子的?”

阑珊面上闪过一抹华彩,唇角不觉微微上扬,“机缘巧合!”

步虚词将她的细微变化收在眼底,眉头一动,“哦!你与谢庄主是相识在先还是……”

“相识在先!”

步虚词笑道:“那必是有不少动人故事的吧?”

阑珊眼眸静立,一幕幕往事剪影般从心底掠过,记忆深处一片柔软,也许是此生最美的追忆吧!那些画面那么清晰,她从不曾忘过!

她与他的相识,那是传奇最美好的开端……

夕阳染上林梢,晚风卷上枝干,薄薄的凉意从前方树林荡了开来。步虚词勒住了缰绳,在马上打量着这处去西湖的必经之途。他星目暗沉,迅速将这密林扫视一遍,面容不改地驱马前行。

马蹄踏入树林,惊起一片归巢的鸟雀。向晚夕曛,地上皆是树冠的投影。二人骑在马上,不疾不徐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背阴。因二人的介入而被扰乱平静的树林,此刻也渐趋静寂。一只只归雀重新落入暖巢,不时飘落几片羽毛。

羽毛未降下时,一只林雀兴许是林中昏沉的缘故,不辨路径,撞上了树干,直直坠落下来。阑珊抬头看时,那只受伤的鸟儿便已在头顶一丈处。

步虚词一袖拂向直坠的林雀,不及相触,袖风便将那鸟儿鼓荡出去。破空之声由远及近,步虚词带着阑珊俯向马背,尖利的寒气从背上掠过。“嘟”的一声,马侧的树干上插上了一支袖箭。步虚词从马背上重新坐直身躯,一袖将那暗器卷了过来,反袭向暗器的来处。随着凌厉的破空声,那边是垂死时低低的呻吟。

然而另一处,却有人低喝:“放开沉香阁主,此路便是坦途!”

步虚词握住缰绳,问道:“莫非是冷月庄的苍龙部?”

“正是!途遇苍龙,莫不景从!”

“听说过。”步虚词蓦地从阑珊袖中拔出逍遥剑,趋马驰入林中,“但没见过!”近晚的林中吹来与气候不符的薄薄凉风,急奔的马背上,步虚词与阑珊衣袂发丝飞扬。

幽幽寒光在林叶间此起彼伏互作呼应,此刻的林中便是一条青龙在潜伏。步虚词每挥动逍遥剑,便带起一片绚烂耀目的霞光,并挟裹着摄人的杀气,探向林中。

林间响起怒吼,仿如龙的怒声,树冠摇动,如战栗的精魅。

怒吼时而低沉时而尖越,与人的吐纳恰好背道而驰,起着扰乱人视听和内息的作用。步虚词运起内力抵御,不闻外界,我外无法。

无声无息中,一柄刀从空而降,戟刀直袭而下,在步虚词头顶一臂高处,突而转为雁翎翅钢刀,直奔百会穴而来!逍遥软剑在步虚词手中一个倒转,横掠向钢刀,如灵蛇般沿钢刀而上,似有无尽的长度,直攀援到握刀之人的手腕,眼瞧着便要噬咬那人的腕子,突然,一股力量将那人无声无息的拉走,不着痕迹,如来时般。步虚词头顶上方是一方近晚的天空,什么都不曾留下。

黑骏马依然沉着地载着二人奔向林中。林叶间突然刺来一柄钩镰枪,步虚词一个仰身,躲过了一枪。不及起身,从马后又刺来锥枪。步虚词反手刺出逍遥剑,击退了锥枪。随后,双钩枪、单钩枪、环子枪均向步虚词招呼上。步虚词一夹马腹,黑骏马立即奔出枪林。

与马速几乎同时,从左方飞袭而来方天戟,从右方飞袭而来青龙戟,从后方飞袭而来蛇龙戟。这百兵之魁如龙飞舞,势如奔雷。这三戟,有龙头、龙口、龙身、龙爪、龙尾,能攒、能叼、能靠、能抓、能摆。这戟阵本应是从八面来袭才为最上,但苍龙部顾忌阑珊,只是从三面飞袭。但饶是如此,被袭者应付起来也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