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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3)

接下来,轮到他了!

然而,他是堂堂百医盟盟主!

然而,一切善恶终有源。

他不得不低头,在自己种下的罪恶面前。

他又不能低头,在自己的儿子面前。

宁溪亭突然坐入椅中,眼神朦胧,瘫软伏向桌上。

在儿子心中顶天立地的父亲如何能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他调下的药剂早就混入茶中,为的是儿子的安全。

他目送儿子的马车行驶在夜幕中,不趁儿子昏迷时将他送走,只怕他倔强起来死也不离开父母。亭儿不能有危险,他负载了太多的希望和寄托。

宁吴越的身影渐渐为暮色遮掩,风中他的身影不再是山岳,而是一片纸鸢,轻薄无力,命运不在自己手中,在那一线之控,那细微的丝线又随时可断。命之所系,是如此的脆弱。然而爱子之心又使他不甘放弃,他执著的目光因为爱念而深邃空远,透破暮霭追随那轮辙。父母之爱,倾尽所有。所以他又宁愿舍弃一切,但愿保得息子平安!

青山谷中两相较

奔驰的马车中昏睡着百医盟的希望——宁溪亭,虽然昏迷,仍是眉头紧蹙,似是锁住了无尽心事,就连睡梦中也无法释怀。一旁守候的是他小时的玩伴天永,天永得老爷令,保护少爷外出避难。

除了他们二人以及赶车人外,这辆车还有十几个高手暗中护卫。

夜幕中车速毫不减慢,因为他们知道强敌在侧,七年之约就这几天,是以不敢放松警惕,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少爷到能保护他的地方去。

普天之下能保护的了宁溪亭的有一处。

冷月庄。

所以他们按照宁吴越的吩咐,快马加鞭赶向江湖秘地冷月庄。选择冷月庄,不仅仅是因为冷月庄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宁吴越与冷月庄的一个约定。

暗夜中,伏在车中的护卫们突然感到了若有若无的杀气,对杀气极为敏感的他们顿时神经紧绷,握紧了武器,准备随时出击。然而,那杀气时有时无,在他们换气的短暂空当,丝丝杀气便探出来,于是他们马上全神戒备,神识感受杀气的来源,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仿佛杀气瞬间消散,没有一丝踪迹。如此反复数次,竟似有人在跟他们开玩笑。

在众人正不耐烦时,突听马声长嘶,接着有重物倒地声。

马人立而起,车身一阵颠簸。车底飞起五人,在车身四周落地防守。五人落地的瞬间忽然齐齐躺倒,咚咚作响,共有六声。

五人加上赶车的马夫。五人身手极快,从车底飞起,然后落地,倒地,竟与马嘶鸣时车夫倒地几乎同时。然而,他们虽快,却仍是被杀的境地。杀他们的又可想见是何等的高手!

车中的宁溪亭早已惊醒,与天永二人惊的不敢动弹。

又有五人从车身暗影中飞起,然而这次,不等他们落地,他们的头颅已然从身体分离,五道血柱飙在夜空,如烟花炸在风中,红的耀眼,美的诡谲。

不待血雨散尽,黑暗中围上一队人来,步伐节奏俨然,队列井然,似乎在踏着某种阵法。不快不慢地将圈子渐渐收缩,如同提收鱼篓。

宁溪亭在车内都能感到慢慢近身的压迫力,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在被一点点挤压提走,恐惧一波波袭来,渐感窒息。他想叫喊,却觉肺部在收缩,张口无声。

那队人步步紧逼,离车身越来越近,距离在缩短,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触手可及!

突然,寒光闪动,车壁夹层破开,五道影子晃眼而过,狂风卷下,刀剑浴血,距离车身最近的一圈人齐齐拦腰而断,残肢飞散,队伍顿时一乱,纷纷后退数步。

从夹壁中冒出的五个影子围绕着车身旋转,渐渐,便似有无数人影护住了马车,暗风顿起,吹得外界无法近身。

短暂的混乱后,外围的队伍立时恢复了阵形。众人抬手屈指,突然同时弹指,无数道紫光流星般划过夜空,射向马车。瞬间马车便在紫光织就的大网笼罩之下。在紫色的光芒渐渐暗淡时,夜空陡然一亮,半边天都亮成紫色,虚无缥缈的紫色梦幻般氤氲开来。接着一声轰鸣,震耳欲聋,大地似乎都颤了几颤。

队伍围住的中央升腾起滚滚烟雾,翻涌上天,紫气弥漫。方才马车所在的地方眼下空荡荡,什么都不曾留下。车、马、人,都已烟消云散。

众人大功告成,不禁露出喜色。

陡然静下来的夜间,突地传来一声叫唤:“放开我!”

众人讶然扭头,就见不远处的树上立着三个人影。一人居中,全身锱衣,身形硕大,所披大氅迎风展开,便如沙漠雄鹰扑翅啄食,在这血腥的夜中,倍增诡异幽寒。另外两个人影瘦小的被他一手拎一个,与其说是立在树上,不如说是被人提在半空,正挣扎不休。

身披大氅的人面具遮脸,寒意丝丝透出,在他目光注视下,这夜空便宛如结了层冰。然而他的目光不在树下众人身上。

“你们俩谁是宁家公子?”面具人抖了抖手中的两人,提到跟前仔细打量,他的目光打到谁脸上,谁就忍不住一阵寒颤。

“我是!”宁溪亭挺了挺胸脯,鼓足勇气道。他虽害怕这人,却不想天永受到伤害,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只盼这人不要与天永为难。天永也想到了这节,急得赶忙也道:“我才是!”

树下众人都变了脸色,宁家少爷没死,居然被这人从马车中救了出来,那么他们的任务就没有完成。

然而,能从紫云散中救出人来不受伤,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们,没有人能在紫云散的威力下安然无恙。树上那人却居然一连救下两人,而他们一干人等却没发觉,若不是听见树上的声音,他们还要以为大功已告成。

队伍中一人跨步上前,高声道:“阁下如何称呼?这百医盟盟主的公子是我们主人要的人,想必阁下不会与渡云楼为难吧?”

树上那人冷哼一声,“渡云楼什么东西!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号?就是步虚词站在我面前,也要看我高不高兴理他!”

队伍中那首领面色铁青,沉声道:“阁下执意不还给我们要的人?”

面具人冷笑数声,“不还如何?”

树下人影晃动,摆开阵法。众人身形耸动,步伐时快时慢,一队队人大开大阖,阵形变幻不定,只看得宁溪亭和天永头昏目眩。

面具人看了一会,大笑道:“好看是好看,渡云楼的阵法还是有几分看头,对付些小喽罗之类兴许有用。不过,你们在我面前摆这些,是徒然浪费时间!”

语声未毕,面具人一指剑气弹出,划向最远处的一个角落,一声惨呼响起,接着众人纷纷倒地,动弹不得。

原来那指剑气所击的角落正是阵法的法眼所在,是破阵法的关键,是众人内息所寄,一旦被破,阵法瘫痪,众人尽皆受伤。

面具人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去跟你们破楼主说,是我幽灵宫主劫走了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