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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虐竹马千百遍(133)

那截小臂的肌肤上,遍布着陈年的伤疤。

此前,目力卓绝的武澎也曾注意到过徐慎之双手上的暗疤。

而元笑知道,徐慎之身上的伤疤绝不止袒露出的这些。毕竟,在暗处悄悄眷恋着元无忧的那些日子里,他曾亲眼见到了元无忧与徐慎之的初次相识,知道那时的徐慎之是怎样的模样。

想起那时的情形,元笑心中的愤怒便压不下去。

究竟是谁……为何……

“——无妨。”注意到了元笑的视线,徐慎之安抚一笑,“我不记得这些了。不如说,弱冠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甚至“弱冠”也只是一个估量,他并不知道自己实际的年龄。

他记忆的伊始,是万众惶然的街道。他的记忆真正开始清晰的节点,是哭得喘不过气的小姑娘,在那样的悲痛中还向他伸出了手。

“于现在的我而言,不过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疤。”他坦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是有点显……还是得再祛祛。”

说着话,徐慎之整了整湿透的衣服,打算去换了衣服来。

在几人说话的工夫,元生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水痕,甚至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徐慎之摔倒得十分突然,饶是元生与烟罗体质过人,也只能扶住人,无法稳住已然倾倒的水盆。

但实际上,这房中,有一个人是可以稳住水盆的。不要说倾倒的水盆,就是半空中的水,他也能重新给收到盆里去。

所以,元生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动用异能力的。

然而,下一个瞬间,方一感知到自己正在使用异能,他就像是被打怕了的狗,刹那间回忆起了无法承受的苦痛,连一声“嗷呜”都不敢吐出,就夹起了尾巴,缩到了心灵的角落。

天真无邪的笑容。

稚嫩而深切的信任。互相依赖,互为依托。亲密无间。

飞溅的血块。

他亲手将她变作茫茫的血雾,融进厚厚的泥土。

让她惨死在生命的最初。

再也没有办法长大了。

这样的惨状,在他的面前重复了千遍万遍,一点一点,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髓。

是他此生也难消解的罪孽。

他将手缩进袖子,藏住了自己的颤抖。

他沉浸在无声的恐惧之中,无人知晓。

元无忧装好了鲁班锁,顺手将锁放到了元生的手里,而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的颤抖。

“之前我就发现了,你好像一直都有一个误解。”她开口,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又或者是饭菜的口味。

她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再自然无比的事。

“那个孩子,叫‘长大’对吧?

“你好像觉得,长大的死,是你的责任。”

元生一下子停止了颤抖。

如此直白的提及,让那份恐惧,再一次直接地,具象化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像是一道道带着尖钩的锁链,钳制住了他的心脏。

“无忧。”徐慎之再顾不得身上的衣服,低声阻止元无忧。

元无忧却好像根本就听不见。

“你觉得,长大是被你杀死的,对吧?”

像是硬要把这血淋淋的伤口使劲撕开,撕得更大,元无忧若无其事地开口,将所有人都默契地避而不谈的事实尖锐地掀了开来。

若放在平时,若是其他的事,元生一定会凶神恶煞,让她住口。

可如今的元生,却好像失去了抵抗的力气,甚至失去了原本的生气与活力。他就那么缩在原处,毫无动静,任她□□。

“小姐……”连永远都不会质疑她的元笑都很少见地,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元无忧却恍若未闻。

她就这么坐在元生的身侧,甚至低下头,去看元生早已失去了常态的脸。

她说:“这么看来,你对那个班主可真是一片孝心。”

她说:“你现在的样子,一定让那个班主非常地高兴吧。”

元生抖了一下。

下一刻,他忽然像是个愤怒的小兽,一下子扑到了元无忧的身上,压着她,将她重重地推到了床上,激起了“咚”一声巨响。

在元生有动作的那一刹那,元笑便本能地上前阻拦,却被烟罗一把拉住。

“呜呜吓我一跳!”烟罗一面被吓得嘤嘤乱叫,一面一把拉住了元笑,“不要打扰她啊。”

关心则乱。被她这么一拉,元笑冷静了一下,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

元无忧的脸,从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的。

元无忧揉了下摔疼的脑袋,讲话仍旧云淡风轻:“做什么这么激动,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说:“你不是一片孝心吗?”

很难描述元生的滔天愤怒。

她若不是元无忧,元生的手怕是已经掐到她的脖子上了。

“你,说,什,么。”元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很难想象,八岁的孩子能够生出这样的狠劲儿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可在我看来,确是如此。”元无忧显得理所当然,“我能想到的最有孝心的事,就是把父亲的罪行归到自己身上,为他抗下一切。甚至你还是受害者……世上竟有此等孝子,我该去让李衎给你立个孝子碑啊。

“那个班主若是活着,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吧。自己一手做下的恶事,竟然被受害者顶下罪名。他一定对你很好吧?否则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此等孝子。”

“你闭嘴!!!”元生被她这话激到恶心,恶心到生理性反胃。

“我是可以闭嘴。”元无忧道,“可我说的有什么错吗?”

元生紧紧地攒着元无忧的胳膊,将她的胳膊攒得生疼。

“是他有罪,我没给他顶罪。”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嗯哼。”元无忧点点头,“那你为何那般?”

“……因为他有罪,我也有。”元生死死地盯着元无忧,眼睛通红,“我有罪。我杀了她。”

他只有八岁,却已经懂得何为罪孽了。

“为什么是你杀了她?”元无忧坦然地回望着他骇人的目光,“元生,如果我用一把刀杀死了一个人,是我杀了人,还是刀杀了人?”

“是人杀人,也是刀杀人。”

“放屁!”元无忧看着他,“从来只听闻人杀人,几时听过刀杀人?人杀了人,还要把过错分给自己操纵的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刀不过一无所知地为人操纵,难道还要承担人的罪孽不成?”

元无忧伸手捏住元生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元生,那天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一把刀。

“人持刀杀人,难道要怪刀有错吗?

“不是你杀了长大,从头到尾都不是你。长大的死没有你半分责任。过失杀人尚且要故意伤人而失手致死,你连过失杀人都不是,你只是想要毁掉一个箱子。

“杀人的,从头到尾都是班主。

“若知道你把罪责都压到了自己身上,那个班主不知要有多高兴,入了地府,怕是要顺理成章将罪责都推到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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