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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78)

她在等人。

约好了的,还是抱着希望出于惯性地等待?韩琳希望是前者。要不然,她也不会比晋阳好过多少。为了个藏头遮尾的鼠辈等待,实在不是趣事。

心念转过,韩琳便放空心绪,阖了眼睑,只让听觉处于最灵敏的状态。在暗中盯梢,如果目光不善、心绪起伏,便会让人觉得不对劲。做一行爱一行,她可不能在细节上出纰漏,影响正常的事态走向。

晋阳把手里的书不紧不慢地翻到了末页,密室那边还是寂静无声。

隐隐传来的更鼓声提醒她,已至丑时。

她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将书合上,重新翻阅起来。

上面的韩琳已将自己化为一件陈设一般,做好了枯等一夜而无所获的准备。这本也是寻常事。

而快到寅时的时候,韩琳的耳根一动。她的听觉太好,也就比晋阳先一步察觉到有人要出现在密室之中:石墙后面,应该是石阶路,有人正不急不缓地拾阶而上。

到了石墙跟前,脚步声止住,几息的工夫之后,石墙开启,发出沉闷钝重的声音。

晋阳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猛地站起身来,又似失力般坐回去,叹息道:“您总算是来了。”

来人没应声,只是步履从容地穿过密室,来到书房里。

韩琳徐徐睁开眼睛,把转头的动作放到全无声息,往下看。

夜半出现的这男子,身形颀长挺拔,着一袭净蓝长袍。

她这会儿只能随着他身形的移动看到他的侧影,却也有道骨仙风之感。

男子在晋阳对面的椅子上落座,歉然道:“我来迟了。”语声低沉悦耳。

韩琳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头发用竹冠竹簪束起,和半边脸的侧面轮廓。

漆黑的眉、浓密的睫毛、延逸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

还别说,长得真的过得去。

寻常人到这地步,大抵会不自主地犯一犯以貌取人的毛病,可韩琳又不同,看惯了裴行昭、沈居墨那两个人中妖孽的脸,再看任何男子女子,都只有两个字:无感。

晋阳已是潸然泪下,“也只有付先生在身边,我才有安生富贵可享。眼下局势一团糟,这可怎么办才好?”再也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只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有着终于见到为自己撑腰的长辈的喜悦和委屈。

已不需有任何疑问,来人正是付云桥。

付云桥反倒宽慰晋阳:“我听说了不少,倒也不能怪你什么。收赐田的事,但凡换一个人,但凡皇上对太后稍稍有一点儿异心,这事情就会让裴行昭进退维艰。”

晋阳苦笑,“可惜,我遇到的是裴行昭,是皇上那个怕她怕得要

死的怂皇帝。这铤而走险的筹谋,便成了自讨苦吃。”

“这事情也罢了,横竖已经是那样。”付云桥顿一顿,“我不明白的是,今日比试棋艺,你何以用我做赌注?担心我不会如约前来?还是只是为了我光明正大的现身?”

“两者都有。”晋阳很诚实地道,“我怕您不来,也不想让您一来就顶着个通缉要犯的头衔。”

付云桥沉默了一下,“如此,岂不反倒让裴行昭思虑更多?这会儿她说不定就在猜测,我就在你的别院。”

晋阳却道:“所以您得想法子,这一两日内,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扭转您和我的处境。”

付云桥叹息一声,“我倒是也想,可是你想想如今朝堂的格局,想想托孤大臣的格局,还有法子好想?姚太傅、镇国公已经不能指望了,英国公本就是行伍之人,对你收赐田的主张怕已心生不满,否则这一阵也不会什么都不说不做。……”

晋阳打断他:“所以才要另辟蹊径,兵行险招。我说了,不择手段,您能不能办到?”

付云桥沉默下去。

晋阳心急如焚,目光一闪,取出一张笺纸,“您对裴行昭颇多忌惮,可知她如何看您?她前两日写的,您瞧瞧。”

付云桥看过之后,读出令他介怀的言语:“下作卑鄙,不及道成、淳风远矣。”

那语声融入了寒意,叫人听着,觉得阴恻恻的。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晋阳冷声道:“她说您不及首辅也罢了, 那是见仁见智的事儿。可那崔淳风算什么?已然沦为阶下囚,必死无疑的贪官, 竟也拿来与您比较。”

付云桥翻来覆去地看着笺纸, 看着那上面铁画银钩的字。

晋阳起身去取来一壶酒,两个银杯,斟满了酒, 递给他一杯,“先生, 现在我们不论做什么,裴行昭都会联想到最坏的居心, 已然如此,又何须再有任何顾忌?”

付云桥执杯在手, 情绪已平静无澜,轻轻一笑, “好一招激将法。”

晋阳面色一僵, 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说的不是你,是裴行昭。”

“……?”晋阳只能用眼神表达心绪。

“激将法。”付云桥重复道,“先用到你身上, 再通过你用到我身上。”

“她就算诡计多端,又如何能想到这些?”晋阳抵触任何人对裴行昭的褒奖之词。

“要你听到或者看到, 便是否定我帮你筹谋的所有事,也便是否定你,你自然会意难平。”付云桥喝了一口酒,“她若不是要对我用激将法,又何须亲笔书写, 要你交给我?”

晋阳哑声。区区小事, 也有着弯弯绕, 是她不曾深想过的。

付云桥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你方才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我们不论做什么,都离不了下作卑鄙的居心,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在乎了。如今,只剩下了两招,破釜沉舟,弃车保帅。”

晋阳的眼睛焕发出灼人的光彩,“这话怎么说?”

“原本担心路上耽搁,不能如约前来,而事态又已到最坏的地步,已写了信件给你。”付云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你看看是否可行,若可行,明日便安排下去。”

在横梁上的韩琳急得挠墙的心都有了。她不能确定付云桥是提防之心太重,还是真的凑巧提前写好了书信,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没办法看到信件。而更让她上火的是,晋阳看过之后,便取下宫灯的灯罩,把信件烧了。

“弃车保帅那一招就算了,我断不会用的。”晋阳态度坚定,“破釜沉舟倒是完全可行,容我斟酌好一应枝节,便安排下去。”

付云桥与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又叮嘱道:“你名下的居处,哪里都不安全了,往下吩咐的时候,一概即时书写,即时交给亲信,不要多言多语,以防隔墙有耳。”

晋阳称是。

付云桥岔开话题,问起近来诸事的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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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韩琳回到寿康宫,把天亮前的见闻翔实地复述给裴行昭,末了道:“那厮戒心太重,紧要的都没说过明白话,难不成他也是身怀绝技的,察觉到有人盯梢?”

裴行昭倒是不意外,“做了多少年的贼,自然要比任何人都谨慎,眼下晋阳已自身难保,他又是刚到那里,少不得千防万防。”又宽慰韩琳,“不用上火,被那种人误打误撞地防住再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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